第 1章 死人不会戴赝品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像把永远理不清的断弦古筝。岑雾盯着后视镜里自己眼尾的朱砂痣，这是母亲用凤仙花汁给她点的守宫砂——此刻正在暴雨中流淌成血泪。

"师傅，能再快点吗？"她第13次按亮手机，17:28。德嘉拍卖行的青铜门会在半小时后永远对她关闭，连同那条嵌着蓝钻的鸢尾花项链。

出租车突然急刹，她怀中的丝绒匣子撞上挡风玻璃。五彩的碎钻在黑暗里迸溅，那是她熬了47个夜晚给苏富比设计的胸针样品。

"前面隧道塌方！"司机操着浓重口音指向红光闪烁处。岑雾抓起浸透雨水的爱马仕丝巾裹住匣子——二十年前母亲从巴黎带回来的绝版品，此刻却沦为遮雨布。

高跟鞋踏进积水时，她听见脊椎传来细微的裂纹声。就像上周在病房外偷听到的那样："小朗的脊椎瘤，是压垮神经还是血管，取决于下个月能不能上手术台。"

拍卖行旋转门映出她破碎的身影：Dior高定西装下摆滴着泥水，唯独锁骨处那抹祖母绿丝绒依然矜贵。那是用弟弟病号服改成的内衬，贴着心跳的位置绣着"朗"字。

"132号拍品流拍。"槌声惊得她踉跄扑向展台，翡翠镯子在金属台面磕出凄厉的响。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变调："有位先生指定要见典当人。"

电梯镜面映出她正在剥落的指甲油，珊瑚色碎屑飘落在感应器上。当88层的金色电梯门打开，她看见水晶灯在那人腕表上折射出冰川般的光——那是江氏集团CEO江霈的招牌姿态，举着红酒杯如同执掌骨灰盒。

"岑小姐。"他转过身，领针上的黑欧泊闪动着妖异的虹彩，"知道为什么鸢尾花蕊要用死人头发做花丝吗？"

她后退半步撞上明代黄花梨案几，汝窑茶盏震出空灵的悲鸣。男人指尖捏着那条项链，蓝钻在他虎口的疤痕上幽幽发光——那道疤她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在十七岁仲夏夜被啤酒瓶划开的、属于她初恋陆西辞的伤口。

"因为怨灵会让宝石更有灵魂。"江霈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她的朱砂痣，"就像你眼睛里藏着的，我未婚妻坠海时的眼神。"

惊雷劈亮整面落地窗，岑雾在眩晕前最后看到的，是墙上那幅《哭泣的鸢尾花》油画。画中人眼角没有泪痣，却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项链。

眩晕感像融化的蜂蜡灌进耳道。岑雾在混沌中听见金属碰撞声——是江霈在解他的百达翡丽星空表，表带正一下下刮蹭她锁骨处的祖母绿丝绒。

"装睡的人最擅长颤抖。"男人低笑时胸腔震动频率与惊雷共振，他的拇指还陷在她下巴淤青里，"陆西辞教过你怎么用泪痣当诱饵吗？"

她骤然睁眼，发现自己的珍珠耳钉正卡在他衬衫第三颗贝母扣的缝隙里。这姿势让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夜，陆西辞也是这样将她困在画室颜料架前，只不过当时缠绕他们的是松节油气味，而非此刻萦绕的苦艾酒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音被突然抵上咽喉的蓝钻项链截断。鸢尾花瓣在她颈动脉处剐蹭出细小血珠，江霈用染血的钻石描摹她泪痣轮廓："那这枚L'éternel刻字的吊坠盒，怎么会在你姐姐的骨灰匣里？"

暴雨冲刷着落地窗上扭曲的人影，岑雾终于看清那幅油画暗藏的玄机——画框边缘有半枚带血指纹，与她手中母亲遗书上的痕迹完全重合。去年太平间里，她就是用这封信盖住了岑霏被泡胀的脸。

"因为死人不会戴赝品。"她突然咬住项链的卡扣，咸腥味在舌尖炸开。蓝钻坠入他敞开的领口，在胸肌上划出一道冰凉的溪流。这是陆西辞教她的绝招：当猎物比你有力量，就让自己成为他皮肤下的倒刺。

江霈瞳孔收缩的瞬间，她扯断了那根祖母绿丝绒。病号服改制的衬布撕裂声惊心动魄，露出锁骨下方蜿蜒的疤痕——那是五年前海难救援队剖开她胸腔取冰锥的印记。

"真遗憾。"她将染血的丝绒缠在拍卖槌上，"您未婚妻这里..."指尖突然点上他心口，"应该被冻成了完美的蓝钻原石？"

整座大厦的灯光在此刻熄灭，应急通道的绿光中，江霈擒住她手腕的力道仿佛要捏碎尺骨。黑暗中传来帛裂声，他竟撕开她早己湿透的西装袖管，犬齿咬上那道旧伤疤："错了，她变成了滋养鸢尾的腐殖质。"

当备用电源骤然亮起时，岑雾看见自己的血正顺着男人下颌滴进他敞开的衬衫。更可怕的是他脚边散落的文件——弟弟的骨髓配型报告正缓缓晕开鲜红的水渍，而捐赠者编号赫然是江霈私章上的龙舌兰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