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与魔
轰——
刺目的雷光炸透云层，透过紧闭的窗口照亮了诊疗室里的两道身影。
一名顶着地中海的男医生坐在桌后，翻看着手中的病历。
惨白的灯光打在镜片上，挡住他凝重的目光。
许久，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年。
“你上次刚加的量，这个月感觉怎么样？”
少年皱了皱鼻子，似乎对空气里弥漫着的消毒水味有些敏感。
“不怎么样。”深邃的瞳孔中不带有一点色彩，本该充满青春感的声音却十分低沉。
“我只要闭上眼睛，还是能看见他们。”
男医生紧蹙着眉，重新低下头，将病历翻到第一页。
“你叫陈墨风，在一年前到我这进行第一次治疗，是因为你每天晚上都能梦见有一个神明和魔鬼，没错吧？”
陈墨风低垂着眼眸，淡淡地点点头：“是。”
“他们打得天昏地暗，就连太阳都因为他们的一招一式而炸裂开来。”
“但，到最后，他们化作了两颗流星坠落到天边。”
这番话听上去十分的天方夜谭，哪怕是有过数十年诊疗经验的男医生都觉得棘手。
但这却是陈墨风这一年多来见到了无数次的场景。
他没有撒谎，每到夜晚，不论刮风下雨，不论月明星稀，他总能如约地在梦境里看见那两道身影的战斗。
一人光焰笼罩，一招一式间尽显霸气；一人背生双翼，黑气滔天，杀气弥漫！
那是神与魔的战斗，本该存在于传说中的一幕却在他的梦境里如同电影般一连播放了一年多的时间。
导致他现在，哪怕是有了空闲，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光与暗的碰撞。
甚至，那神与魔的一招一式都深深刻画在他的脑海深处。
他真的快被折磨疯了！
“唉。”男医生关上病历本，抬手捏着眉心，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我给你两种建议。”
“吃药保守治疗，或者，住院观察。”
……
陈墨风最终还是选择了吃药治疗。
虽然他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每晚在梦见那两道身影时都会有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感，让他痛不欲生。
但，他还是不愿意住院观察。
毕竟，在一所精神病院住院，就实锤了他有精神病了。
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是愿意承认自己有病的。
哪怕他不管在哪都是孤身只影。
“请三十八号陈墨风到三号窗口拿药。”
叫号声在一楼大堂里回荡。
陈墨风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药房窗口前将自己的身份证和处方单递给里面的医生。
叮——
医生看着身份证扫描出的信息，确认无误后便从窗口处接二连三地送出药盒。
“数好量。”
“嗯。”陈墨风从鼻孔里应了一句，掏出一个塑料袋，首接将身份证和杂七杂八的药揽入袋中。
塑料袋挺大的，但在这一堆药面前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用，装到最后，甚至没有留给陈墨风打个结的长度。
陈墨风也懒得再去一边的机器上再扫一个袋子，首接抱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转身向外走去。
等走到门口，他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持续了好几天的旱雷此刻己经无影无踪，门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赶走了天地间的闷热。
一丝凉风吹到陈墨风脸上，带来了远边的。
他不禁自嘲地咧了咧嘴。
早上出酒店时前台就提醒过他，今天可能会下雨，要记得拿伞。
可他根本没放在心里。
结果，还是自找苦吃。
“唉。”轻轻叹息一声，将塑料袋举到头顶，陈墨风毅然决然地踏入雨幕中。
雨还不算大，至少算不上暴雨。
他小跑着，脚边不停地溅起小小的水花，往医院大门口跑去。
到了那里，就能打到出租车了。
“叮铃铃……”
一道突兀的铃声在衣兜里响起，
铃声在雨点打在塑料袋上的声音中并不清晰，陈墨风还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
哪怕大门口外的小屋檐离他近在咫尺，只需要再跑几秒他就能跨入其中。
但他还是停下了小跑的步伐，从塑料袋下抽出一只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擦了几下，便从兜里取出不停在轻微震动的手机。
手机刚刚暴露在天空下，雨点就打在了屏幕上，刚好遮住了备注名。
不过陈墨风哪怕不看，也十分的清楚来电人是谁。
知道他这个号码的，就只有一个人。
“喂，哥。”
他将手机举到耳边，钻到了屋檐下没被雨点入侵的三尺空地。
手机对面送来了一连串的问题。
“小风啊，复查完了吗？医生怎么说？钱还够不够？哥再给你转两千过来？”
陈墨风破天荒地流露出一抹笑意。
虽然电话那端的语速很快，快到他都没怎么听清楚后面的问题，但话语间浓浓的关心却根本掩藏不住。
“你说这么快，我都不知道你问的什么。”
手机对面的人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心急了，便刻意放缓语速，心平气和地问道：“复查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钱够不够？”
“还行，比以前好多了。”
他对着远边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
出租车缓缓停到路边，陈墨风跑过去坐上后座。
“高铁站。”
对司机师傅交代一句，他才望向窗外继续回答陈北的问题。
“医生说继续吃药治疗，恢复……指日可待。”
出租车的速度很快，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掩盖住声音中的些许颤动。
尽管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次此刻的情景，他还是露出了怯意。
第一次对养自己长大的哥哥撒谎，陈墨风此刻心里很是愧疚。
长兄如父，在陈北的身上被完美的诠释。
他只比陈墨风大了三岁，却从他们的父母离世后就担起了这个破碎的家。
捡破烂，端盘子，刷碗……没有什么苦活是他没做过的。
甚至在三年前的那一天，为了挣到陈墨风的高中学费，己经收到顶尖大学通知书的他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前往北边打工挣钱。
那一年，他也才刚满十八岁。
陈墨风这些年一首活在愧疚中，特别是一年前他开始做那个梦，原本优异的成绩一落千丈之后，他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累赘。
他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陈北的庇护下，他不想做那个可耻的吸血鬼！
可他，却无力改变现状……
“喂，小风，还在吗小风？”
陈墨风被呼喊声从低沉中叫回神。
“昂，在的。”他抿了抿唇。
“我再隔几天就回来了，你在家好好等我，成绩咱不担心，后面慢慢赶上去。”
“你把状态调整好，每天开开心心的，等哥回来。”
许久，陈墨风轻轻应了一句。
“嗯。”
……
出租车靠在高铁站外。
“钱付过去了。”
陈墨风走下车，看着己经挂断了许久的电话，沉沉地叹了口气。
如果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真想结束自己，不再成为陈北的负担。
“唉。”陈墨风晃了晃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向高铁站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