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彧铭听不懂阿拉伯语——波特兰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和阿拉伯语,但是大部分民众讲的是阿拉伯语——便看向祁果,后者说:“他说你像他儿子。”
“唉?”陆彧铭笑了,怎么走在路上都有人占他便宜。他觉得有意思,波特兰的一切他都觉得有意思,就像一个拥有的3型文明的外星人观察只有指数只有零点七三的人类一样,再不客气一点就像人类观察动物园里的猴子,这种好奇充满了科学性的探究。于是他蹲下来,询问这位老人说:“您儿子是干什么的?”
“当兵的。”祁果实时翻译。脑子里却在想,当兵,怕是有很大几率回不来了。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亚尔维斯。很不错的名字吧!”
祁果愣住了,这是亚尔维斯的父母啊……
亚尔维斯是北欧神话中的一名侏儒,名字的意思是“全知”(allwise)。出现在《诗体埃达》(poeticedda)中。故事提到亚尔维斯曾向索尔提出,希望和其女儿斯露德结婚。虽然亚尔维斯是个很有能力的侏儒但是索尔并不愿意,因此故意以测试智商为由问了亚尔维斯一个晚上的问题。当太阳出现时,亚尔维斯因为照到阳光而化为了石头。是相当悲惨的故事了。为什么现实中的亚尔维斯和神话中的一样愚蠢呢?
不,她是比他更愚蠢的人啊……
祁果不敢直视这对老夫妻翘首以盼的眼睛,拉着陆彧铭就要走。陆彧铭看出祁果不对劲也就没有逗留,他问:“出了什么事?”
祁果也不说。她只是心情低落的低头走路。她能说什么呢?能说“你们的儿子回不来啦,是我杀死了他,尽管他死的时候并不痛苦。”吗?她不被两位老人拿拐杖痛殴一顿就算好的。她说:“记住刚才那对老夫妻的住处了吗?”
陆彧铭回头看了下,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给他们点钱吧。名义上就算是牺牲士兵的抚恤金吧。”
陆彧铭张了张口,说:“好。”相信就是问了祁果也不会说,他就不再往她身上撒盐了,她已经够痛苦的了。身体上的是一回事,重点在于心里。
祁果回来的时候就挨了好几针。北非是痢疾、艾滋病、埃博拉等等传染病的重灾区,还有狂犬病。尤其是在看到祁果左臂的咬伤,张莘莼果断注射了一支狂犬病疫苗——人咬伤也算是动物咬伤。另外还有破伤风。等着处理完身上所有的小伤口祁果早就睡过去了。这一口气就睡了两天,可见她是有多累。
在这期间,丰苓怀疑她可能会患有“战后创伤综合征”。这种心理疾病广泛存在于每个战后士兵的心里,在一战二战后爆发的格外严重。除了回埃及和回国各做一次充分体检之外,她还建议去云城安定医院做一回心理检查。但是自从祁果醒来看起来很开朗后陆彧铭就差不多把这件事忘了,但现在看来丰苓的建议很有必要,创伤不一定停留在表面,扎根在心底深处反而更加危险。
陆彧铭拉起祁果的手跑了起来:“到饭点了,我们回家吧。”
……
丰苓带来的炊事班厨子手艺就是好,祁果有些日子没吃过中国菜了。她吃的狼吞虎咽,满口流油,一盘红烧肉被她消灭了一半。
陆彧铭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稍微的安顿了一些,至少吃东西没问题就可以稍微放点心了。
他们在大使馆又待了三天,从桑奈堡传来的消息依然不乐观。桑奈堡市政府地下室已经被完全清理干净了,每一层都经过了地毯式搜索。他们在地下二楼正对着一楼档案室的地方发现了一处暗道,暗道直接打到地下,与桑托斯的市政府地下室相连。工程可以说是雄伟壮大。
“至少也得有三十多公里……”
余向阳说:“我们的人跟着下去查看。目前他们已经到达了桑托斯市。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堆金子,大约四点五吨左右的样子。”
“看来是拿不走了。”苏芊嗤笑道。
余向阳站在丰苓身后说:“波特兰总统说可以把这些金子送给我们当作答谢。”
丰苓抬了抬眼皮说:“不了,这个人情就让他们欠着吧。与其给我们不如当做牺牲士兵的抚恤金发给民众。”
祁果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所有人脸色都不好:阿德南又跑了。他就像是一颗种子,他落在那就在那里生根,恶之花会在那片土地迅速蔓延,如同病毒。
丰苓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来了一趟她心里的死结还没有斩断真是让人不快。不过……也许苏芊说的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还有的是时间。
……
到这一步事情就算结束,除了要求波特兰政府继续监控桑奈堡和搜索阿德南之外,丰苓就只能动身回国。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已经有了长达十四页的报告书,她需要把这些整理成册交给上级。
苏芊跟她的哥哥们率先在埃及与他们告别,临行前苏芊还没有忘给他们捎带上三大盒茶叶,还对陆彧铭嘱咐着:“一盒给丰苓,一盒给你们,一盒给我妈她们送去!不是什么名贵茶叶都是我自己炒的,可别嫌穷酸。”
陆彧铭笑着说怎么会,然后他们挥挥手就走了。
一路上丰苓一直在不停的打字,她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挺悦耳。从汽车上到机场,上了飞机也没听过,祁果听得昏昏欲睡,陆彧铭就把座位的后背降下来让她睡觉。后面的键盘声还没有听过。
陆彧铭说:“你们不应该做去北京的航班吗?”
丰苓打字头也不抬:“临时改行程了,让余向阳他们先回北京,我跟你们去云城。去找两个个人。”
“什么人?”陆彧铭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着要丰苓回答。却不想他打完几个字之后,合上电脑说:“一个是唐温书,我的朋友,正好在云城安定医院作‘大脑神经元放电’方面的研究。另一个叫夏晨清,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陆彧铭心说当然认识,“黑社会嘛。”
丰苓点点头:“黑社会。”
陆彧铭说:“你别惊讶。他们家确实是黑社会,而且黑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现在白了一半。而且,夏晨清还是个同性恋。”
“怎么说?”
“她找了个女明星当女朋友……或者说是老婆。对了,你找她干嘛?”
丰苓若有所思叹了口气:“我就说。还是关于阿德南的事。我们军方一直与各国政府有着密切的关系,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观察拜克尔家族。”
“我能问一下,你们这么执着于拜克尔家族不仅仅是因为你们之间的仇恨吧?”
“是的。”
“是因为一份机密文件的丢失对吧?”
两个人惊讶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坐起来的祁果,丰苓点点头:“是的。那是我,不,应该说是我们中英俄日的顶尖科学家共同研究的……技术。”
“什么技术?”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果沉默了:“阿德南曾经说起过那个文件。据我所知一开始它应该在白哈艾丁的手里,现在应该在弑父者阿德南的手里。我想你们的研究过程后期并不愉快,他还说你们是狗咬狗。”
丰苓也不生气:“从某种程度上讲,你说的没有错。但一个恐怖分子可没资格说我们是狗。那种东西被恐怖分子拿去就太可怕了。”
陆彧铭说:“就下来呢?你去找夏晨清有什么用?”
“那是因为军方无法控制阴影中的群体。就像我们控制白道,黑道却与我们背道而驰。实不相瞒,文件就是被某个黑手党组织高价卖给拜克尔家族的。这让我们非常震惊,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个群体被我们忽略了,他们藏在了影子里。于是,苏芊就像我介绍了这么一个人。”
“你就不能让苏芊去监控他们吗?”陆彧铭说,“反正她自己就差不多是个黑社会,或者说土匪。”
丰苓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的所作所为放在国内就是土匪,可放在国外她就是合法的军火商人和合理存在的佣兵团。他们的军火卖给世界各地的各个武装组织,佣兵团去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大到各国政府的暗杀行动,小到杀死女人出轨的丈夫……等等。虽然不见得合法,但是与他们打交道的大部分都是白道的体面人。与黑道只是金钱交易。因为跟政府深层次来往……比如我,黑道也挺防范他们的……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也很崩溃。”
“于是你们就想找一群与你们毫无关联的黑道?”
“是的。就是夏晨清。他们的家族足够庞大,也足够……黑。我们可以支付高额的佣金,只要他们不拐卖儿童和贩毒,他们做的事我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你大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