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雪山沉寂如深海。
林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重叠的倒影——她和顾沉舟的身影在晨曦中融为一体，仿佛某种奇妙的双重曝光。
记忆融合后的世界变得不太一样。当她触碰窗框时，不仅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还能同步感知到顾沉舟此刻后腰伤口的隐痛；当她回忆医学院毕业典礼的场景时，脑海中会同时浮现顾沉舟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画面。
最奇怪的是情绪——她开始无法明确区分哪些悸动源于自己，哪些波动来自顾沉舟。
"在想什么？"
顾沉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同时到来的还有他掌心熨贴在腰间的温度。林浅没有回头，任由他的气息拂过耳际。这种亲昵太过自然，仿佛他们己经这样相处了数十年而非数月。
"在想我们还算不算是两个独立的人。"她抬起手，看着晨光穿透自己的指缝，"我现在甚至不确定，刚才这个想法到底是谁的。"
顾沉舟低笑时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后背。他握住她的手，将两人的指节交错在一起："知道为什么GH-17需要双生子才能发挥真正效果吗？"
林浅凝视着交缠的手指。在顾沉舟的记忆里，他母亲的研究笔记上有这样一段话："人类大脑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缺陷，而共鸣是唯一的修补方式。"
"因为孤独会杀死人？"她轻声问。
"因为共享才是生命的常态。"顾沉舟的唇贴上她太阳穴，"胎儿在母体里通过胎盘与母亲共生，神经元通过突触传递信息，就连我们的DNA也在不断与外界交换物质——独立从来都是假象。"
这个认知本该令人恐惧，却奇异地抚平了林浅心底最后一丝不安。她转身面对顾沉舟，发现他眼里的紫色纹路比昨夜淡了许多，像是暴风雨后逐渐平静的海面。
"所以这就是你母亲想要创造的——真正的共生？"
顾沉舟没有立即回答。他牵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林浅通过共享的记忆知道，那是他十二岁时自己用手术刀划的，为了验证疼痛是否能让人感觉"真实"。
"她想要创造的是选择权。"他的声音很轻，"让被迫孤独的人能够选择联结，让被迫共生的人能够选择自由。"
林浅突然明白了那个雨夜，顾沉舟为什么会在民政局门口等她。他早就知道GH-17的真相，知道他们注定要纠缠一生——但他依然给了她签或不签契约的权利。
晨光越来越亮，雪山之巅泛起金色的光晕。林浅踮起脚尖，在顾沉舟唇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你知道吗？"她贴着他的唇瓣低语，"我现在能尝到你今早喝的咖啡味道。"
顾沉舟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蓝山咖啡，不加糖。"
"还有一丝血的味道。"林浅皱眉，"你又给自己注射了什么？"
"只是咬破了口腔内壁。"他无奈地笑了，"看来记忆融合后连撒谎都变难了。"
这个认知让林浅莫名愉悦。她开始理解顾沉舟母亲当年执着的研究——当两个人的记忆与感知完全同步，欺骗就失去了存在的土壤。所有的隐瞒、猜疑、误解，都在这种奇妙的共鸣中消融殆尽。
落地窗映出他们相拥的身影，窗外是终年不化的雪山，窗内是两颗逐渐同频的心脏。林浅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GH-17碎片，想起那些她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拼凑的真相。
或许答案一首很简单——有些人注定要走进你的生命，不是作为过客，而是作为另一部分的自己。
顾沉舟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林浅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共享的记忆在脑海中流淌。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区分哪些是"我"，哪些是"你"。
在这个晨光熹微的雪山之巅，"我们"终于成为了一个完整的词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