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帆是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推搡给弄醒的。
他勉强掀开一条眼缝,看见张主任那张焦急中带着点讨好的脸。
“程帆,程工,醒醒,快醒醒!”张主任声音压得低,但语气里的急切藏不住。
程帆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张主任?出什么事了?锅炉炸了还是图纸丢了?”
他昨晚几乎是泡在车间里,盯着AWM最后的调试数据,这会儿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哎哟,我的程大工程师!”张主任搓着手,“杨厂长,杨厂长亲自点名要见你!现在,立刻,马上!”
“杨厂长?”程帆有点懵,“见我干嘛?”
“那肯定是天大的好事等着您呐!”张主任凑近了些,语气中带着一股子谄媚。
“厂长还特意问了,说你肯定累坏了,问你想吃面条卧个荷包蛋,还是想喝皮蛋瘦肉粥?他让食堂给你单开小灶呢!”
程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着张主任那副恨不得把他供起来的模样,心想,这待遇,还真不赖。
他清了清嗓子:“那就……小米粥配肉包子吧,麻烦张主任了。”
他这边还没琢磨明白,旁边工位上刚换好衣服,端着搪瓷缸子准备去打早饭的贾东旭,把这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他手里的搪瓷缸子“哐当”一声差点没拿稳,脸上那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凭啥啊?他贾东旭天天累死累活,加班加点,也没见哪个领导关心他早饭吃啥!
这程帆,不就鼓捣了几天那破枪吗?哦,现在不叫破枪了,叫什么……AWM。
贾东旭心里那个酸水首往上冒,委屈得不行。
贾东旭黑着脸,找到了他师傅易中海。
易中海正拿着个旧茶缸子,吹着上面的茶叶沫,准备去水房打点热水。
“师傅。”贾东旭闷闷地喊了一声。
“嗯?东旭啊,怎么了这是?谁欠你钱了?”易中海抬眼皮瞥了他一下,自己这徒弟,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藏不住。
“师傅,你说这厂里,还有没有天理了?”贾东旭一开口,就是一股子怨气。
“那程帆,不就是个坐办公室的技术员吗?厂长凭啥对他那么好?”
“又给开小灶,又嘘寒问暖的,我这天天在车间里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也没见厂长问我一句渴不渴!”
易中海放下茶缸,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贾东旭的胳膊:“东旭啊,人跟人,不能这么比。”
“程工那是技术专家,是咱们厂的金疙瘩。他要是真搞出了名堂,那是能给厂子,甚至给国家添大彩的事。”
“那我也努力干活了啊!我这钳工活,厂里数得着的,哪点比别人差了?”贾东旭还是不服气。
“你是不差,可这年头,光有力气,光有手艺,有时候还真不如人家脑子好使。”易中海重新拿起茶缸,呷了一小口苦涩的茶根。
“别说你了,就我,七级钳工,厂里谁不叫我一声易师傅?杨厂长什么时候单独问过我早饭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人家程工,那是能解决咱们解决不了的大问题的人。咱们啊,踏踏实实干好自己手里的活,对得起那份工资,比啥都强。”
易中海这话,说是安慰,可贾东旭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合着他们这些一线工人,就活该是老黄牛呗?
就在轧钢厂里为了程帆的“特殊待遇”而议论纷纷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无名高地上,伍宛里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依旧趴在那个地鼠洞里,耳朵却竖得老高。
山顶那几个“客人”,自从趴下后就没动静了。
伍宛里等啊等,等到脖子都酸了,心说这帮爷们儿到底行不行啊?
别是睡着了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咚——!”
那声音,跟他娘的开山炮似的,又沉又闷,但穿透力极强。
震得伍宛里耳膜嗡地一下,差点当场失聪。
整个地鼠洞都跟着抖了三抖,洞口的烂泥“簌簌”往下掉。
“我操!”伍宛里吓得一哆嗦,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这绝对不是敌人的炮弹!
这声音,是从山顶那几个“客人”的方向传来的!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山顶瞄。
只见那几个身影中的一个,正缓缓地收回那根黑黝黝的长家伙。
然后,那几个人迅速收拾好东西,用黑布重新裹好,然后猫着腰,沿着山脊的另一侧,飞快地消失了。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伍宛里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远处,似乎是敌人阵地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隐约的惨叫。
紧接着,班长的声音通过简易通讯器传了过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漂亮!干得太他娘的漂亮了!伍宛里,你小子看到了吗?一枪!就他娘的一枪!对面的一个狗日指挥官,连人带观察哨,首接给端了!”
伍宛里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
一枪?
就刚才那一声?
他想起之前班长说的,这几个“客人”是带着大杀器来的。
原来,这就是大杀器啊!
“啥情况啊班长?怎么端的?”伍宛里忍不住问道。
“脖子以下全烂了!听说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班长那边似乎还在观察,“那帮孙子肯定懵了,估计都不知道子弹从哪儿飞过来的!”
伍宛里倒吸一口凉气。
脖子以下全烂了……这是什么枪?
威力这么恐怖?
他突然间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那几个人能像石头一样趴大半天纹丝不动,为什么连巴掌大的蜈蚣爬到脸上都眼皮不眨一下,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生吞下去。
这不仅仅是意志坚定,这根本就是一种融入骨髓的专业,一种对自身和手中武器绝对的自信!
就在这时,敌人的报复性炮火,如同雨点般砸了过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显然,他们是被打急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刚才开火的地方犁一遍。
幸好,那几个“客人”撤得快,不然非得被炸成碎片不可。
伍宛里缩在洞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心里却一点都不慌了。
他娘的,有这种神兵利器,有这种神出鬼没的狠人,这仗,有看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