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镜面上的"好喝"二字像被无形的手指不断描摹，鲜红的液体顺着瓷砖纹路蜿蜒而下，在洗手池边缘凝成血珠。周野盯着那滴将落未落的红色液体，喉结上下滚动。
"这算...好评返现？"苏阳缩在他背后，声音抖得不成调。
苏婉儿抄起马桶刷砸向镜面。塑料刷头与玻璃相撞的闷响中，血字突然沸腾起来，化作细密的气泡在镜面炸开。周野条件反射地护住两人后退，后背撞上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
"都别碰这些液体！"苏婉儿扯下毛巾架上的浴巾裹住手，猛地拉开浴室窗户。凌晨的风卷着雨丝灌进来，镜面上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留下一股铁锈混着奶茶香精的甜腻气味。
周野的退伍证从口袋里滑落，"啪"地掉在湿漉漉的地砖上。证件表面的裂痕比刚才又延长了几毫米，钢印上的五角星缺了一个角。
"野哥你的驱魔神器..."苏阳弯腰要捡，被苏婉儿揪着后领拽回来。
"想变镜子里那样？"她踢了踢地上的退伍证，"去厨房拿盐和保鲜膜。"
苏阳连滚带爬冲出浴室。周野蹲下来，隔着袖子小心翼翼拾起退伍证。金属徽章烫得惊人，在他掌心留下一个浅浅的五角星烙印。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他抬头看向苏婉儿。水珠从她发梢滴落在西装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
苏婉儿没回答。她正用手机对着镜子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周野看见镜中反射的影像慢了半拍——苏婉儿抬手遮挡强光的动作在现实与镜中世界出现了可怖的时间差。
"我表妹说，"苏婉儿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字，"上个月有七个外卖员接过那个地址的订单。"她把屏幕转向周野，聊天记录最上方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穿红雨衣的女人站在奶茶店柜台前，手指在电子支付屏上留下水渍。
"七个？他们..."
"五个辞职，一个疯了。"苏婉儿熄灭屏幕，"还有一个在精神病院天天写奶茶测评。"
苏阳抱着盐罐冲进来，身后拖着一卷保鲜膜。"姐！厨房镜子上也有字！"他脸色惨白，"写的是...下次还要点..."
保鲜膜哗啦啦滚到周野脚边。他抓了把盐撒向镜面，晶体撞击玻璃的细碎声响中，三人同时听到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是苏阳的房间。
"我电脑！"苏阳要往外冲，被周野拦腰抱住。少年在他臂弯里挣扎，"首播没关！观众都看见——"
"看见什么？"周野把他按在墙上，"你他妈到底在首播什么？"
苏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就...常规探灵啊...上周在桥洞拍到红影子，观众说那是找替身的水鬼..."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今天他们说想看续集..."
苏婉儿突然把盐罐塞进苏阳怀里："去把你房间所有反光的东西盖住。"她转向周野，"你，去弄点童子尿。"
"什么？"
"你不是童子鸡吗？"苏婉儿己经扯开保鲜膜开始封镜子，"装一瓶，混着盐洒在门窗位置。"
周野耳朵烧了起来。他瞥见苏阳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偷偷举起手机，显然在拍他的窘态。还没等他发作，苏婉儿就把空矿泉水瓶拍在他胸口。
"快点，天亮前要布完防线。"她声音突然放软，"...退伍证撑不了多久。"
浴室顶灯突然闪烁起来。保鲜膜覆盖的镜面鼓起一个个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另一面挣扎。周野攥紧瓶子转身就走，听见苏婉儿在身后轻声念着什么——那绝不是普通话，音节古怪得像某种咒文。
厨房的百叶窗咔哒作响。周野拧开水龙头往瓶子里接水，突然发现流出的自来水泛着淡红色。窗外闪过一道影子，他猛地抬头，看见一只惨白的手掌啪地贴在玻璃上，指缝间滴落的液体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操！"周野后退撞上冰箱。手掌缓缓下滑，在玻璃上留下五道蜿蜒的血痕。冰箱门因为撞击弹开，冷藏室里那杯没喝完的奶茶正在疯狂冒泡，珍珠膨胀成眼球大小，在棕黑色液体里浮沉。
他抄起料理台上的蒜臼砸过去。玻璃碎裂的声响中，院子的感应灯突然亮起。穿红雨衣的女人站在十米外的梨树下，手里捧着杯奶茶，吸管插在左眼的位置。
周野的膀胱突然一松。等他回过神来，矿泉水瓶己经接了半瓶淡黄色的液体。窗外的红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梨树枝桠在雨中摇晃。
"接好了就拿来。"苏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三根用红绳缠住的筷子。周野尴尬地晃了晃瓶子，水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苏婉儿嘴角抽了抽："...混点盐。"
他们用保鲜膜封住所有镜面，沿着门窗撒上混了盐的液体。苏阳贡献出珍藏的夜光贴纸，在关键位置贴上歪歪扭扭的符咒——据他说是照着动漫里画的。
"这能有用？"周野看着客厅电视屏幕上的保鲜膜。黑色液晶屏下隐约有影子在游动。
苏婉儿把最后一张保鲜膜按在微波炉门上："总比你那个裂开的..."
整栋房子突然震动起来。二楼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苏阳尖叫着从楼梯滚下来，怀里抱着他那台闪着雪花的笔记本电脑。
"她在我首播间发弹幕！"苏阳把屏幕转向他们。满屏的"好喝"中间，一条血红弹幕格外醒目：
【下次点鸳鸯奶茶，要两个人喝】
院子的感应灯再次亮起。红雨衣站在梨树下，这次她身边多了个模糊的影子——看轮廓像是个男人，脖子上有道明显的勒痕。
周野的退伍证突然变得滚烫。他掏出来时，钢印上的五角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奶茶形状的凹陷。
苏婉儿把两人推进储藏室，用那三根红绳筷子别住门把手。黑暗中，三人的呼吸声交错重叠。苏阳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首播间观看人数显示为404人，弹幕清一色的"好喝"正在刷屏。
"姐，"苏阳声音发颤，"你什么时候会驱鬼的？"
苏婉儿沉默了很久。储藏室外传来指甲刮擦木门的声响，混着液体滴落的嗒嗒声。
"我妈..."她顿了顿，"我们逃跑的那个晚上，她在厨房地上画过类似的图案。"
周野想起苏婉儿档案里"母亲疑似邪教成员"的备注。没等他细想，苏阳的电脑突然黑屏，随后自行重启。屏幕上跳出订单确认界面：
【新订单：鸳鸯奶茶x1 配送至：您的当前位置 备注：现在就要喝】
感应灯第三次亮起时，梨树下站了七个影子。最前面的红雨衣举起手，轻轻敲了敲厨房窗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