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香山上住着一位妖君，名号‘宝香大君’。方圆几十里的妖怪，不管是哪道哪派，一概要尊他三分。”
钱老板偷偷抬头看了三人一眼，又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道：
“宝香大君……他喜华贵之物，山中有一洞府，里头堆满了各路妖怪进贡来的宝贝。原本山下的小妖们没谁敢靠近他那洞府，后来不知怎的，大家都摸清了他的脾气，只要宝物送得合心，他便不管你出身来历，反而还愿封官赐职。”
他话说到这儿，语气忽然转得有些得意，“我原就是宝香山上的一只钱鼠，最擅钻洞掘地，找宝贝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待修炼出了人形，便来了这新水县做些生意。”
“于是你就扮成商人，混进凡人堆里来了？”霜秋斜睨着他，声音冷淡。
钱老板的肩膀猛地一抖，连连摇头，连辩解都带着哭腔：
“不是不是！我……我做那生意也就是幌子，实则还是做些小偷小摸的营生……我有那本事，不动声色就能进人家屋里转一圈，也没人能察觉。”
霜秋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你倒是坦诚的紧。”
话音刚落，缠在钱老板身上的红蛇又紧了一分，他吓得连连求饶：“别、别动手，我都说，我都说！”
他哆哆嗦嗦地喘了口气，继续往下道：
“这几年，我寻得的东西确实比其他妖怪多些，便得了那宝香大君的青睐，封了个‘寻宝官’的名头。我那群兄弟也都跟着沾光，在这新水县附近倒也风光过一阵。”
说到这，他又带出几分自得的神情，像是忘了自己正被蛇缠身，连腰板都想首上一分。
可霜秋那不屑的一眼就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冻的钱老板讪讪缩回脖子，老老实实接着说：
“可这好日子也没过几天……几年前，宝香大君突然下了命令——凡属他辖下之地的妖怪，不论大小、修为深浅，每月都得献上一样宝物，金银玉帛、珍珠玛瑙，样样都收，不得推辞。”
“每月？”九秋眉头微挑，扇子轻敲掌心。
“是是是！”钱老板连忙点头，“每月妖怪们都得上山，把搜集来的宝贝送到洞府去，若谁敢少献漏献，可是要被打断腿丢出山外去的。”
“那你上月为何盯上了官府库银？”云微问道。
钱老板低下头，有些懊恼：“我那月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好东西……眼看日子逼近，实在没法，只好动了库银的念头。我想着动作快些，也许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就走，哪知……”
他苦笑着抬起头，眼神有些破罐破摔，“哪知还真被你们给盯上了。”
霜秋忽然道：“原来那日我们在河边碰见的未开智蛤蟆精，口中还含着颗珍珠，怕不是也赶着去上供？”
“嗯？”九秋闻言一怔，随即转头看向云微。
云微点点头，将那日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九秋若有所思，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上，抵住钱老板的下巴：“这宝香大君是何来历？何种妖物？修为几何？”
钱老板面露惶恐，拼命摇头：“这……这我真不知！那宝香大君在此地盘踞许久，轻易也不出洞府，无人知道他的真实来历。”
九秋收回折扇，静默片刻。
“你们可有固定时间献宝？”云微问。
“有……有的。”钱老板点头如捣蒜，“每月二十，我们会上山献宝。”
话音刚落，九秋站起身，扇子随手一甩，今日十八，两日后便是妖怪们上山献宝的日子。
他目光如刃扫过钱老板，“两日后，你带我们上山。”
“啊？！”钱老板脸色一变，像是被谁踩了尾巴，蹦起半尺高，“不行不行！我若是带凡人去山上，肯定会被发现！若被宝香大君知道，定不会放过我的！”
九秋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恐吓道：“那你是想被我们做成鼠干？还是替我们领路？”
“这……”钱老板张着嘴，结结巴巴地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那缠在他身上的灵蛇似乎听得不耐烦了，又吐出蛇信，猩红的信子在他鼻尖一晃而过，冷意透骨。
“我、我带……我带你们上山！”他终于点头，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细细弱弱。
“那便好。”九秋拍了拍他的肩。
钱老板登时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瘫坐在地，不再动弹。
三人从房中走出。
九秋立于门前，口中轻吐咒诀，指尖轻轻一弹，几道细不可见的光丝悄无声息地钻入屋梁缝隙，地砖角落，窗棂缝隙。
紧接着，整间屋子如被无形之力罩住，空气也仿佛凝滞了一瞬。
屋内顿时响起一阵细碎的响动，缩在墙角的鼠群察觉不对开始西处奔逃。
然而不管它们如何急窜，奔至门边、窗前、墙角暗洞时，皆似撞上了什么——“咚”的一声弹回，扑通落地。
云微沉思片刻，问道：“咱们是否该与卢实甫说明一声？毕竟这库银……本就是官府之物。”
九秋闻言挑眉，斜睨她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自然是该说。”
霜秋打个呵欠，揉揉眼睛：“那就明日再说吧，今夜捉这窝老鼠也够累的。”
三人不再多言，各自回房歇息。首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整顿，向新水衙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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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到衙门外。
两名当班衙役远远见到九秋一行，忙迎上前行礼：“几位道长，卢大人正在书房，请随小人来。”
三人跟着引路衙役进入了卢实甫的书房。
这书房不大，陈设整肃，几幅水墨山图挂于墙上，桌案上卷宗堆叠有序。
云微瞥了他一眼，只觉今日卢实甫身着正色官服，乌纱稳戴，眉眼沉静，平日温润气质中添了几分官威。
见三人入内，卢实甫放下笔墨，起身相迎。
九秋落座后，缓缓拂袖，将昨夜钱鼠妖盗银之事一一道来。
卢实甫神情微变，先惊后疑，沉吟片刻，道：“既然几位要上山寻那宝香大君，官府不能坐视。我会派几名身手利落的捕快随行，以策万全。”
九秋轻摇折扇：“还是不必了。此行并非捉拿普通犯人，捕快介入怕是只会徒增牵绊。”
霜秋撑着下巴接话：“是啊，他们怕是连妖影都看不见，去了也是白走一遭。”
卢实甫闻言略顿，旋即点头：“既如此，我便于山下布人接应。若有变故，官府可为后援。”
九秋颔首一笑，不再推脱：“如此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