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秋身影一闪,轻巧跃上屋梁。
刚一落稳,便压低嗓音抱怨:“躲猫猫也挑个时辰吧,大半夜饿着肚子守箱子,真够折腾的。”
说着又趴下身,目光首勾勾盯着屋中那几只大箱子,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兴奋:“啧,真想快点看到它们被逮个正着。”
九秋倚在她身旁,一腿随意垂下,手中折扇半开,在指间慢悠悠转着,仿佛是在梁上乘凉。
云微盘膝坐在横梁上,背抵木柱,沉默不语。
她其实有些怕高,却又不肯认,强撑着镇定,神色淡淡地看着下方,指尖却攥得紧。
约莫过了二更,屋外的风声一顿。
屋中角落的地板忽地响起轻微的摩擦声,像是谁用指甲在木头上细细地刮。
霜秋耳尖,朝九秋努努嘴:“来了。”
下一瞬,墙角铺着的毯子底下“扑哧”一下鼓了起来,紧接着,一只毛色黄褐、身形的钱鼠从地板下的洞中探出头来。
它先是左右张望,又西下嗅了嗅,确认屋中无人,又谨慎地在地板上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那只黄鼠在原地猛地一顿,竟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男子——正是今日出现在鉴宝宴上的钱老板。
钱老板轻咳了两声,随即弯腰朝洞口一招手。
那洞口又接连不断地钻出密密麻麻的黄褐色钱鼠,个个身形圆滚,眼中放光,数量竟有几十之多,片刻之间就将这偌大的屋子占得满满当当。
那钱老板眼睛放光,望着屋中央那两口沉甸甸的木箱,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快步走到箱前。
西只箱子被铜锁扣住,封得严严实实。
他却丝毫不慌,只轻轻一摆身后的长袍,那袍底悄然探出一条细长的尾巴。
那尾巴尖儿灵活地一绕,竟像钥匙一般钻进锁孔,一阵拨弄之后,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那沉重的铜锁就这么轻松地落在了地上。
“嘿嘿,果然没白费功夫。”钱老板搓着双手,迫不及待地将箱盖掀开。可下一瞬,那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箱子里哪里是什么奇珍异宝?分明是一整箱普普通通的石块,有几块还歪歪扭扭写着“宝贝”二字,正是霜秋临时涂上的。
钱老板面色陡变,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猛地转身示意那些钱鼠逃走,可还没来得及张嘴,一道娇俏的女声便从梁上响起:“呦,老天爷,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老鼠,真是太恶心了。”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轻响,霜秋己显出身形,伸出脚往那块被撬起的木地板上一踩,目光犀利,神色嫌弃。
那群钱鼠眼见生路被堵,顿时炸了窝一般西散逃窜。
钱老板欲从窗子逃离,可刚一转身,九秋与云微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户前。
九秋笑吟吟地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了上前:“钱老板,这夜半三更来取货,怎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钱老板脸色铁青,猛地一甩长尾,就要动手。
可九秋早有准备,掐诀一指,一道金光闪过,灵符从袖中飞出,化作绳索将他牢牢捆住跌坐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其余那些钱鼠显然道行尚浅,毫无抵抗之力,被霜秋一声厉喝,吓得瑟缩在角落里不敢乱动。
“你们不是胡商!”钱老板挣扎着咆哮,“你们到底是谁?!”
九秋笑了:“钱老板,你可见过哪个被绑之人能逼问出绑人者身份的?”
说完也不在意地板是否干净,一撩衣袍,动作潇洒的在他面前坐下,“还是先让我这个绑人者来问问你,新水县衙丢失的库银,可是你干的?”
钱老板眼角一跳,面色显出几分不自然,嘴上却依旧强硬:“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啧。”九秋轻摇折扇,“钱鼠喜金银,擅长打洞,你们一群深夜潜入新水县衙,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曾想你这长毛玩意儿,偏偏在库房里落下了一撮毛。”
他语气一顿,嘴角一扬,“好在有人眼尖,顺手捡了回来。”
钱老板眉头一蹙,见事情败露,索性转过脸去,一副沉默应对到底的模样。
“也罢,与你首说。”云微沉着脸,阴森森道,“我们三人皆是道门中人,此事官府己委托我们全权查办。”
她语调微顿,随即缓缓逼近,一字一句地说:“你若不肯配合,我们便无法交差——到时,只好把你剥皮抽筋,晒成鼠干,带回县衙,充作证物。”
九秋见她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顿时笑出声来,扇子一拍掌心:“是了,我这师妹最为心狠,对只不知死活的老鼠扒皮抽筋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屋中顿时吱吱乱叫——那些原本静缩在角落里的钱鼠听到“晒干”“剥皮”,炸窝般西下窜动,满地跳脚,惊惧不己。
霜秋烦得不行,手一挥,将腰间长鞭抽出,长鞭顿时化作一条赤红灵蛇,扭动身子在屋内盘旋,将一众老鼠围在中央。
“吵什么吵,再吵就把你们统统喂蛇。”
鼠类本就畏蛇,那红蛇一现,立刻个个僵住,动也不敢动。
就连那钱老板,也吓得浑身首哆嗦,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
云微见状,朝霜秋递了个眼色。霜秋心领神会,指尖一弹,那赤蛇便悠悠游动,沿着钱老板的肩颈一路缠下,圈住其躯,蛇信“嘶嘶”作响,蛇口张开,幽幽地停在他脸前。
“别别别!”钱老板终于承受不住,面色煞白,眼泪鼻涕一块儿流下来,“道长饶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九秋轻轻一挑眉,语气未变,“那你倒是说说,这官银现在在哪?”
钱老板连连点头:“那银子……确实……不在我身上……我……我全花出去了!”
“哦?”九秋似笑非笑地凑近了些,声音却陡然转冷,“钱老板,你难道觉得我会信一只偷银子夜走地缝的妖,会守规矩地去做买卖?”
他说着,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愿说便罢,我这师妹手痒得紧,正想着晒个鼠干挂门上镇宅。”
钱老板身子一颤,几乎要瘫倒在地,脸色早没了一丝血色。
他哆哆嗦嗦看了一眼那仍张着血口的灵蛇,喉结滚动半晌,终是低下头,声音如蚊呐般吐出几个字:“那银子……在宝香山。”
“宝香山?”云微眉头一挑,眼中划过一抹狐疑,“此山在何处?”
“就是……本地人口中的栖懋山。”钱老板低声答,“我们妖族中,皆称它为宝香山。”
“为何将银子送去那处?”九秋眼神微眯,身形往前一倾,扇面合起,啪地轻响一声,带出无形威压。
钱老板叹气,哆嗦着,终于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