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家即君家,何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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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金缕曲》.雪夜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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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妾家即君家,何必南
作者:
剑二十三
本章字数:
3754
更新时间:
2025-05-24

窗外的雪下得悄无声息。章拂柳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捧起一掬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滑落,混着眼角的一滴温热,一起坠入洗手池的白瓷壁上。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的青黑,嘴角的细纹,还有鬓角一根刺眼的白发。三十五岁了,她想。

"章医生,3号诊室有个病人指名要您看。"护士小张探头进来,手里拿着病历本,"说是顽固性失眠,己经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

章拂柳用纸巾擦了擦手,白大褂的袖口沾上了水渍。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让他进来吧。"

推开诊室的门,她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这个味道让她的笔尖在病历本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抬起头,她看见晏清扬坐在就诊椅上,黑色大衣的领口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好久不见。"他说。

诊室的白炽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他眼角的纹路勾勒得格外清晰。章拂柳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婚戒,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晏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失眠应该去瑞金医院的高干病房。"

晏清扬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他伸手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铁盒,推到她面前。"路过龙华寺,想起你以前爱吃这个。"

盒子里是桃花酱,己经有些结晶了。章拂柳看着那些粉色的颗粒,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春天,他们逃课去龙华寺看桃花。那天风很大,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少年的手指笨拙地替她拂去,却把更多的花瓣弄进了她的衣领。

"症状?"她打开电脑,光标在屏幕上闪烁。

"总是做梦。"晏清扬的声音很轻,"梦见老房子,梦见梧桐树,梦见......"

"具体描述一下梦境内容。"她打断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梦见你穿着蓝布裙,站在弄堂口的梧桐树下。"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名牌上,"章医生"三个字被擦得锃亮,"你说'晏清扬,你再不来,我就要开花了'。"

章拂柳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诊室里的暖气突然变得燥热,她松了松领口,白大褂下的衬衫己经微微汗湿。

"最近工作压力大吗?"她问。

"还行。"晏清扬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上周刚从北京调回来,负责华东区的业务。"

"结婚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章拂柳立刻后悔了。

"嗯,六年了。"他摸了摸鼻子,这是他说谎时的小动作,"我太太......"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章拂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搭在了晏清扬的腕间。他的脉搏在她指尖下跳动,急促而有力,就像那年夏天在梧桐树下,少年人慌乱的心跳。

她猛地收回手,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蓝线。

"血压有点高。"她低头写着什么,"最近在吃什么药吗?"

"没有。"晏清扬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你呢?过得怎么样?"

"挺好。"章拂柳合上病历本,"睡眠障碍建议先做心理评估,我们医院精神科......"

"我太太怀孕了。"他突然说。

诊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片的水流声。章拂柳的钢笔尖戳破了纸张,蓝色的墨水晕染开来,像一朵小小的花。

"恭喜。"她听见自己说,"几个月了?"

"三个月。"晏清扬的声音有些哑,"妊娠反应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

章拂柳站起身,白大褂的下摆扫到了桌上的铁盒。桃花酱的盖子松了,甜腻的香气弥漫在诊室里。她走到窗前,看见自己的倒影和窗外的雪花重叠在一起。

"孕期失眠很正常。"她背对着他说,"建议适当运动,睡前喝杯热牛奶。"

雪下得更大了。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雾,章拂柳无意识地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号——≈2.718,那是她的学号后三位,也是自然对数的底数。很多年前,有个少年曾把它画在教室的玻璃上,旁边是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我记得你以前......"晏清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她打断他,回到电脑前,"孕妇慎用,记得放在你太太够不到的地方。"

打印机嗡嗡作响,处方单缓缓吐出。章拂柳将它撕下来,递过去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他的指尖。

"谢谢。"晏清扬接过处方,他们的手还是不可避免地碰了一下,"你......"

"下一位。"她按下呼叫铃。

晏清扬站起身,黑色大衣的下摆扫过诊室的地面。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她:"那棵梧桐树,去年被台风刮倒了。"

章拂柳正在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水流冲过她的手指,将那些看不见的触感一一带走。

"是吗。"她说,"很久没回去了。"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章拂柳坐回椅子上,发现那盒桃花酱还留在桌上。她打开盖子,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太甜了,甜得发苦。

窗玻璃上的"≈2.718"己经化成了水珠,缓缓滑落。就像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最终都消融在这个雪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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