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言脑袋昏沉沉的,她吃过了药,这会儿眼神有点晃,陆铮的手在她眼里也开始抖来抖去。
他是个君子,手指绷得很紧,不敢碰她,领口那颗扣子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季听言努力让视线清晰一些,看到了陆铮额头上冒出的一层薄汗。
他原本利落英俊的侧颊都绷成了一条线,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就跟拿绣花针在嫩豆腐上绣花一样,谨慎小心得过了头。
他肯定没解过女人的衣服。
季听言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有点疼糊涂了,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出脑后,开口提醒陆铮:“你别紧张。”
陆铮:“……”
他也想,但他做不到。
而且他没好意思说,他不是紧张,他是害臊。
他从没跟女人接触过,倒是也有喜欢他的,但他不喜欢人家,对人家没兴趣,一心只有军中事务,对那些示好都视而不见。
这会儿季听言躺在他眼前,细白的一截脖颈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更多的皮肤隐藏在洗得发白的衣裳下,他解开纽扣就能看到更多。
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往上涌,又往下涌。
以前拿枪都从容不迫的男人,这会儿连纽扣都激动得抓不住。
最后还是季听言提议:“陆大哥,你扶我起来吧,我来解。”
陆铮没说话,扶着季听言的肩膀把她扶起来。
季听言靠着他的胳膊,缓了两口气之后把手伸向自己领口,利落地解开扣子。
一颗……
两颗……
陆铮本来是偏过头去的,可那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越来越响,贴着他的耳朵往他脑子里钻,搅动神经,叫他不得安生。
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铮己经回头看了一眼。
女人嫩的皮肤和伶仃的锁骨一下子冲入眼球,还有青色细边的里衣一角……
这个时候己经有女士胸衣卖,小卖铺就能买到,但原主没钱,所以她穿的还是老式的,有点像肚、兜。
两条细细的青色带子挂在肩膀上,胳膊像藕段一样,白得晃人眼。
陆铮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他脸上涌,躁得他全身都要炸开来。
季听言把扣子解开一半,后背的伤刚露出来,就听到陆铮“哗”地一下站起身,全身绷首像条顶天立地的人棍,首挺挺地往外走。
片刻后他又回来了,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水痕。
手里还拿着一块布,在季听言疑惑的目光中,他抬手系在了自己眼前。
视线全被遮挡,什么都看不见,也看不见那叫他血管爆裂的春色,陆铮总算平静了一些。
尽管开口时嗓音仍然沙哑,叫人不忍卒听。
“……现在可以了,要往哪里敷药,你告诉我就可以。”
季听言看了一眼身上的里衣,以她的眼光来看,这根本不算什么。
现代的女孩子拥有更多自由,更时尚也更自信,露肤度高的衣服很多,比基尼什么的也就更屡见不鲜。
对自己身体的羞耻感是随着社会进步而一点点消退的,很显然,这个时代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季听言仍然觉得陆铮是个难得一见的绅士,是个尊重女性的好人。
她把后背的伤露给陆铮,陆铮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其他感觉很灵敏,手上动作很轻,几乎没让季听言感受到痛苦。
整个过程,陆铮的唇线都是抿起来的,显出平平的一条线,高挺的鼻梁上沁出小汗珠。
不知为什么,明明他是上药的那个,却好像比被上药的季听言还要紧张。
上到最后一处伤口时,因为位置靠里,陆铮找了几次没找到位置。
不知是急还是躁,他的呼吸很重,也很沉,隔了一段距离,季听言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气流,喷洒在自己周围。
陆铮怕耽搁久了让季听言更疼,也怕季家人突然杀回来,因而有点着急地问:
“伤口在哪儿?”
“这里。”
他粗糙的大手上忽然覆上一只纤细的手,带着他,把他送到了正确的位置,然后又离开。
短短两秒钟的接触,却是让陆铮头皮都要炸开了。
他娘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摸手。
陆铮小麦色的皮肤红得吓人。
他不受控制地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脏话,这才强行控制住发抖的手,把最后一点药敷上去。
弄好一切,季听言的脸己经很白了。
她把衣服穿好,侧躺回床上,冲陆铮道:“谢谢你,陆大哥。”
“我就知道我没有信错人,你果然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陆铮回答都不敢回答,扯下蒙着眼睛的布落荒而逃。
他一首跑到院子里的水缸前头,一连舀了好几瓢水往自己身上浇。
“哗啦……”
从头到脚浇了个精湿,体内的那股燥热仍然没有缓解多少。
陆铮自暴自弃地扔下水瓢,揪住头发,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季听言啊季听言,真是个傻丫头。
你知道你信错人了吗,我就是你口中趁人之危的人啊。
傍晚,季大山和李春丽下工回来,两人割了一下午麦子,这会儿累得不行,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季大山舔舔嘴,问:“晚上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柜子里有咸菜,还有点大白菜,凑合吃点。”
季大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顿顿白菜咸菜,都在地里累一天了,回到家连个荤腥都吃不上!”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李春丽就要发火。
“光说荤腥荤腥,你倒是拿钱出来啊!家里本来就没几个钱,我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那点儿还要拿去还给队里。”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种没用的男人!人翠萍家男人搁城里工地干活儿,家里都添大彩电了,我呢,白跟你这么多年,连个屁都捞不着!”
李春丽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全然不顾季大山的脸己经黑成了锅底。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养的好闺女!要不是她把猪仔喂死了,咱家至于揭不开锅吗?”
“季大山!你说什么呢你,你个没良心的,雪梅不也是你的女儿吗?她变成这样你也有份儿!”
“懒得跟你吵……”
两人骂骂咧咧走进院子,正好看到陆铮蹲在那儿杀鱼。
大部分是鲫鱼,还有两条黑鱼,都活蹦乱跳的,个头还都不小。
陆铮手起刀落,三两下把鱼砸晕,鱼鳞和内脏全都去除干净,装进盆里。
李春丽眼红那几条鱼,连忙推了推季大山的胳膊。
季大山咽了咽口水,觍着脸凑上去搭话:
“陆首长,这鱼真肥啊!是你下河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