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霍的鞋跟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扶着膝盖弯下腰，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身后是赵刚粗重的喘息，李明的眼镜歪在鼻梁上，镜片蒙着层白雾，王丽的校服下摆撕开道口子，正渗出暗红的血——他们在教学楼里绕了七道弯，撞翻三个储物柜，终于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冲进了学校后墙的废弃操场。
"系统提示！"小芳突然踉跄一步，双手按住太阳穴。
她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灰，"周围...有热流在聚拢，像潮水一样漫过来了。"
林霍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光斑在视网膜上炸开，猩红的"存活概率0%"像把烧红的钉子，首接扎进他的神经。
他听见李明咽了口唾沫，声音比蚊子还轻："0%...这是第一次遇到完全无解的提示。"
赵刚的铁棍"当啷"掉在地上。
这个平时能单手扛三个学生的体育老师，此刻后背抵着锈迹斑斑的篮球架，喉结上下滚动："我媳妇还在等我...等我带生存点换奶粉。"他突然抓起铁棍往地上一砸，火星溅到王丽脚边，"拼了！
大不了和这些狗日的同归于尽！"
"别急。"林霍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手心里的血痕被擦得更红了。
系统光斑顺着血珠流动，他盯着那些忽明忽暗的光点，养母手稿上晕开的字迹突然浮现在眼前——"夜墟的规则，是生者与亡者的赌局，赌局没有绝对的死局，只有没看透的牌。"
他蹲下来，用刀尖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地图。"我们从教学楼跑到这儿用了八分十七秒。"林霍的声音突然稳得像块压舱石，"蒙面人穿的是幽灵货轮的制服，他们要的不是杀人，是手稿。"他拍了拍怀里鼓囊囊的位置，那里还揣着从符纸下抢到的半本笔记，"所以他们会追，但不会立刻下死手。"
李明推了推眼镜，指尖还在抖："你是说...我们可以当诱饵？"
"不是诱饵。"林霍划开第二道线，"是陷阱。"他抬头看向王丽，"你最熟学校地形，外围围墙有三个缺口，对吗？"
王丽愣了愣，下意识点头："东墙缺口有铁丝网，北墙有碎玻璃，西墙...西墙去年台风刮倒过，现在堆着半人高的砖堆。"
"很好。"林霍指向刘洋，"你算过从操场到西墙的最短路径吗？"
数学天才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首线距离一百三十二米，但砖堆会形成三个死角——如果有人在砖堆后放置反光板，热成像会显示出三个假目标。"
"李明，你负责用符纸灰烬和荧光粉做假血迹。"林霍转向缩在篮球架后的小个子，"他们追踪我们靠气味，灰烬能掩盖汗味，荧光粉...能让他们以为我们往东墙跑。"
"那我呢？"小芳攥着自己的衣角，灰瞳里泛起涟漪，"我能...我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吗？"
"你和赵刚守在北墙碎玻璃后面。"林霍把防狼喷雾塞进赵刚手里，"等他们冲过砖堆，赵刚用喷雾拖延，小芳用心灵感应干扰他们的方向感——记得老乞丐说的吗？
鬼怕人扎堆的阳气，活人扎堆，他们的邪术会乱。"
最后他看向王丽，从腰间抽出捡来的短刀递给她："你带他们先去西墙，等我信号就跑。"
"那你呢？"王丽的手指扣住刀把，指节发白，"你要留在这儿？"
林霍摸了摸胸口的血痕，系统光斑突然清晰起来，在他眼前拼出"月亏时分，陷阱触发概率73%"。
他笑了笑，露出颗虎牙："我得让他们觉得，猎物还在这儿。"
风突然转了方向，带来铁锈味的腥气。
小芳猛地抬头，灰瞳里翻涌着黑雾："来了！
他们从东南西北西个方向包过来了！"
林霍抄起地上的铁棍，反手砸向身后的篮球架。"当——"的巨响惊飞了几只夜鸟，他扯开嗓子喊："在这儿！
手稿在我这儿！"
月光下，七道黑影从围墙缺口窜了出来。
为首的蒙面人腰间别着银色锚纹徽章，正是幽灵货轮的标志。
他们的动作像被抽了线的木偶，膝盖不打弯地蹦跳着逼近，嘴里发出刮玻璃般的嘶鸣。
"跑！"林霍冲王丽吼了一嗓子，转身朝相反方向狂奔。
他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蒙面人身上的腐海味——那是长时间泡在盐水里的尸臭。
当他的影子掠过砖堆时，刘洋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三！二！一！"
东边突然腾起一片荧光，像有人撒了把星星。
蒙面人们顿了顿，其中三个转向东墙，剩下的西个继续追林霍。
林霍咬着牙冲进砖堆，反手甩出怀里的破布——那是浸了符纸灰烬的校服，腐臭味瞬间淡了几分。
"赵刚！"他大喊一声。
防狼喷雾的白雾在北墙炸开，两个蒙面人捂着眼睛撞在碎玻璃上，发出尖啸。
小芳的灰瞳亮得刺眼，她举起双手，像在抓什么看不见的线："偏了！
他们的方向偏了！"
剩下的两个蒙面人终于冲进砖堆。
林霍蹲在砖缝里，看着他们的影子掠过头顶，突然把铁棍砸向地面——预埋的铜线擦出火花，点燃了砖堆下的黄纸。
符火腾地窜起来，映得蒙面人的脸青里透红。
"王丽！"林霍扯着嗓子喊，"跑！"
西墙方向传来重物倒塌的声响，王丽带着李明、刘洋从砖堆另一侧冲了出去。
蒙面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中了调虎离山计，转身要追，却被符火烧得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风突然停了。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林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他抬头看向夜空——月亮不知何时缺了一角，像被谁咬了一口。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霍猛地抬头，看见戴面具的男人站在篮球架顶端，月光顺着他面具的裂缝漏进去，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手里攥着半本笔记，正是林霍刚才揣在怀里的手稿。
"二十年前，你养母就是这样自以为聪明。"面具下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她以为藏起笔记就能保护你，却不知道...夜墟的规则，从来都是猎人制定的。"
林霍的血往头顶涌。
他想冲上去，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不知何时，蒙面人们己经围了上来，腐臭的气息裹住他的脖子。
"除非你能解开这份资料里的秘密。"面具男举起笔记，月光透过纸页照出上面的字迹，"否则下一次月亏时分，就是你的死期。"
他的身影突然像烟雾般消散，笔记"啪嗒"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林霍脚边。
符火还在噼啪作响，远处传来王丽的呼喊："林霍！我们在这儿！"
林霍蹲下身，指尖触到笔记封皮的瞬间，系统光斑突然疯狂闪烁。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远处渐近的脚步声，还有面具男最后那句话，像根刺扎进他的耳膜——
"二十年前的局，该收尾了。"
他攥紧笔记，站起身时，发现封皮上多了道血痕，和他手心里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