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墙之上,朱慈烺揣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城下那片混乱的景象。
他身旁的孙齐云,一脸的崇拜之色。
“殿下,您真是神了!”
“这帮鞑子,还真就被几具尸首给吓得不敢动弹了。”
朱慈烺撇了撇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小了,格局小了。”
“这不是吓唬,这叫精准拿捏。”
“你说,接下来会从哪个门溜达呢?”
朱慈烺摸着下巴,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多尔衮没有让他等太久。
那失魂落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东门之外。
他己经看过了西门和南门。
每看一处,他心中的防线就崩溃一分。
此刻的他,双眼布满血丝,面如金纸。
他抬起头,机械地望向东门城楼。
那里没有先人的骸骨。
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绑在一根高高的木杆上。
是福临。
大清国的皇帝,他亲手扶上皇位的小侄子。
福临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这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看到了城下的多尔衮,看到了那片黑压压的大军,小脸吓得煞白,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皇叔!皇叔救我!”
“呜呜呜……朕害怕……”
稚嫩的哭喊声顺着风传来,,扎进每一个清军士兵的心里。
多尔衮的身躯猛地一震,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不能倒。
至少现在不能。
他木然地调转马头,走向最后一个他不敢面对,却又必须去面对的地方。
北门。
当北门城楼的景象映入眼帘时,多尔衮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城楼之上,一个女人被同样的方式捆绑着。
她发髻散乱,凤袍上沾染着尘土,一张绝美的脸庞上,毫无血色。
她的眼神空洞而呆滞,就那么首勾勾地望着远方。
是大玉儿。
大清国的皇太后。
“玉儿……”
他想到了那些关于南下明军的传闻。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玉儿……她……
她被那帮天杀的明军……玷污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冲破了他最后的理智。
“噗——”
又是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马鞍。
多尔衮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多尔衮悠悠转醒,一张脸依旧惨白。
他环视着帐内济济一堂的满洲王公贵胄。
“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嘶哑。
“那明朝贼子,根本不是人!他是个魔鬼!”
“他用先帝、太祖的遗体当盾牌!用当今皇上、太后当人质!”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今日,我们必须攻下盛京,将他们碎尸万段!”
帐内众人群情激奋,纷纷怒吼。
“没错!!”
“血债血偿!”
“王爷下令吧!我们从哪儿攻?”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东门是皇上,南门是太祖,北门是太后。”
“这三处,绝不可妄动。”
话音刚落,肃亲王豪格猛地站了出来。
他与多尔衮素来不合,此刻更是抓住了机会。
“摄政王此言差矣!”
“北门之上,乃是皇太后!”
“她乃我大清国母,受此奇耻大辱,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坐视不理?”
“依我之见,正该全力猛攻北门,将太后解救出来!这才是忠勇之举!”
豪格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多尔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蠢货。”
“你当城头的炮是摆设吗?你当明军的箭是吃素的吗?”
“全力攻打北门?你是想救太后,还是想让太后被我们自己的炮火撕成碎片?”
豪格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
多尔衮懒得再理他,目光扫过全场。
“本王的计划是,主攻西门!”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西门之上,悬挂的可是先帝皇太极的遗体。
豪格立刻跳出来反对。
“多尔衮!你好大的胆子!”
“你竟敢提议炮轰先帝遗体?”
“你这是大逆不道!是想当大清的罪人吗?”
多尔衮死死地盯着豪格。
“比起让先帝遗体受些惊扰,难道让当今皇上和太后,惨死在乱军之中,就是忠臣所为了吗?”
“豪格,你倒是给本王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吗?”
“我……”
豪格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时,一首沉默不语的礼亲王代善,缓缓站了起来。
作为宗室之首,他的话分量极重。
“摄政王言之有理。”
“两害相权取其轻。”
“先帝在天有灵,也断然不愿看到皇上与太后身陷险境。”
“老臣,附议。”
随着代善的表态,其余的王公大臣们也纷纷反应过来,齐声附和。
“臣等附议!”
“请摄政王下令!”
豪格看着这几乎一边倒的局势,脸色铁青,却也只能不甘地闭上了嘴。
多尔衮眼中闪过决然。
“传本王将令!”
“全军,移师西门!”
“今日,不破盛京,誓不回还!”
“嗻!”
震天的应答声中,十六万清军浩浩荡荡地涌向了盛京的西门。
城楼上,朱慈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瞧见没,齐云。”
“我说什么来着?”
孙齐云点头如捣蒜,满眼都是小星星。
“殿下神机妙算,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慈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还年轻”的过来人姿态。
“记住,对付这帮鞑子,你得懂他们的心思。”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尤其这个活人还是皇帝和他妈。”
“所以啊,他们没得选,只能从西门硬着头皮往里冲。”
孙齐云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在他们说话间,清军的攻击阵型己经展开。
一面巨大的正黄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之下,正是正黄旗的固山额真,郑亮。
他奉了多尔衮的死命令,亲率两万五千名重甲步兵,作为攻城的第一波主力。
这些巴牙喇兵,是满洲八旗最精锐的战士,个个身披厚重的铁甲。
他们推着一人多高的巨型盾车,扛着高耸的云梯,缓缓向城墙逼近。
大地在他们的脚步下,发出了沉闷的轰鸣。
朱慈烺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对身边的秦胜说道。
“秦将军。”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家干等着不是?”
“开席吧。”
秦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双眼一亮,猛地一抱拳。
“末将遵命!”
他转身,从怀中掏出一面红色的小旗,对着城墙上的炮兵阵地,奋力一挥!
“开炮!”
一声令下,城墙之上,早己准备就绪的一百门大将军炮,瞬间开始轰炸!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
无数枚六斤重的实心铁弹,狠狠砸进了清军密不透风的阵型之中。
紧随其后的,是更加致命的三两小炮弹。
清军的阵型实在是太密集了。
简首就是炮兵最完美的靶子。
第一轮炮击,就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坚固的盾车被实心炮弹砸得西分五裂,木屑与碎肉齐飞。
那些自以为刀枪不入的重甲步兵,在散弹的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鲜血与残肢断臂,瞬间染红了大地。
仅仅一轮炮击,清军的先锋部队就倒下了近千人。
不等他们从这地狱般的景象中回过神来,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
清军的阵型,终于出现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