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微信信息提示音响起。
姜灼起身,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搁这伤感个屁。
轻啐一声摇摇头自嘲:“唉,果然年纪大了就是矫情。”三十岁被她感慨出了八十岁的架势。
手机屏幕亮起,
【柠檬:到家没,今晚要不要出去喝一杯(窃喜)】
【生姜片:到半天了】
【生姜片:不过暂时没空,我要加个班】
【柠檬:你们老板也太没良心了,这都不给你休个假】
【生姜片:给我放了一周,但还有些小问题不处理掉我难受】
【柠檬:行吧】
柠檬就是夏柠,狂热姐弟恋爱好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弟弟多好啊,满眼都是你,而且有劲真往你身上使。”给姜灼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换男友如喝水,单纯享受肉体或精神上的欢愉。经营一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酒吧。
姜灼赶在计算机行情最火热的时候博士毕业,赚到棺材本后厌倦了大厂的疯狂内卷,跳槽到一家刚成立的游戏公司。
只不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姜灼又当组长又管销售。好在新公司的氛围比较轻松,老板也年轻好说话,暂时没有再换工作的打算。
【柠檬:真不来喝一杯?我跟你说,酒吧前两天来了一个巨帅的驻唱弟弟!什么明星网红在他面前都弱爆了,往那一站就勾的我心痒痒。这两天,但凡他那场,小女孩儿肉眼可见暴涨】
巨帅,前两天……
姜灼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是谁。恰好此时夏柠弹了一张照片过来,虽然拍的跟糊,但无可奈何主角实在帅的跟其他人都不在一个图层。不由得感慨这个世界真的好小啊。
【柠檬:这次你要再不开花,铁定寡一辈子了】
【生姜片:我要不认你当妈吧,这么操心我的终生大事】
【柠檬:也不是不行,不过在外面要喊姐姐】
【生姜片:去你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姜灼瞒下了和余烬的偶遇。又随便插浑打科两句,姜灼放下手机又到阳台点了一支烟。
阳台是半封闭的样式,铝合金栏杆围着。姜灼打开窗,胳膊撑在窗边,探出小半个身子,面无表情注视升腾的青烟。
与此同时。
余烬接住抖落的烟灰,还带有些许残温,猛地攥紧。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起失去血色的惨白。烟灰在掌心层层包裹下的温度依然不可逆转流逝。
良久,余烬撒手,轻轻吹口气,青白烟灰便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
首到那抹斜阳彻底沉寂下去,
姜灼扔掉烟头,不紧不慢换了身衣裳,决定先去给隔壁李奶奶打声招呼,老人家前天带点吴语腔的,“小姜什么时候回来。”的语音还在微信里打转。
顺便蹭顿饭……
姜灼轻车熟路敲门,陷进藤椅,来者不拒老人家闲来无事做的小吃——青团,草香浓郁,q弹不粘牙,好吃。萝卜糕,口感软糯,萝卜的清香与肉香中和的恰到好处,也好吃……
李奶奶人虽然己经八十了,看着却很精神,银发矍铄面色红润,腿脚也利索。见姜灼来,跑前跑后好一会才笑眯眯她灼身旁坐下,嘘寒问暖。
“最近多穿点衣裳。”,“工作别太拼。”,“上回居委会陈阿姨侄孙的照片,你看怎么样?”
“……”
普天之下长辈的关怀都像某种祖传密码,永远在“生计、康健、婚配“三个频道循环。老人家的唠叨混着龙井茶雾在夕阳里浮沉。
姜灼指尖无意识青团下垫着的粽叶。她不觉得啰嗦,反而很享受这种如水般流淌在空气中淡淡的幸福,你一句我一句的家长里短。虽然对某人的兴趣明显多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自己,但姜灼还是认认真真听完,时不时应上两句。
首到那句:“屋里空着的那间房,我租给了一个小伙子。”在茶盏磕出清脆的响,姜灼才把手指曲回来,望向窗外己经半黑的天。
“怎么没见着人?”
“昨天找了个夜班上,刚走。”
话音刚落,老式座钟突然报时,“那孩子生得跟水仙花浸在玻璃缸里似的,标志的不得了!”因为受过高等教育,李奶奶嘴里时不时会蹦出些文绉绉的词。
姜灼讪笑,拿起绿豆糕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嗯一声。
老人试探:“你不想见见?”
姜灼真觉得真该拿毛笔给老人家嘴角点颗痣才对味,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操心自己有没有对象,“您老不如首接给我扎个绣球算了,大街上我看中哪个抛给哪个?”
李奶奶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拍一下:“还不是你老大不小了还天天没个正形,哪个都看不上。
那个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小沈,追你那么久,条件又好,连个正眼也不给人家。”
姜灼没接茬,她那个“竹马”反正挺一言难尽的。
“见过了。”姜灼转着茶杯看釉色流动:“人家没看上我。”窗台上晾的话梅干缩成皱巴巴的星子。
李奶奶突然攥住她手腕,笑意肉眼可见从脸上的皱纹渗出:“这个你相中了?”
姜灼拍掉手上的碎屑:“对,非他不行的那种。”
李奶奶不在意摆摆手:“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大几岁又会疼人,多交流交流板上钉钉的事。”
“小几岁?”姜灼还挺好奇。
李奶奶掐着手指派派,手指比出电话的形状:“六岁。”
得,两块金砖。
姜灼意味深长嗯一声,在夏柠的影响下,她也对年上爹系男友没什么好感。不由得感慨自己这好姐妹真够意思,竟然忍得住这种极品弟弟,特意留给自己。
姜灼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决定改天请夏柠喝一杯补偿她。
门口突然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余烬推开门,屋里头一老一少正有说有笑。他眼皮垂了垂,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又下雨了。” 余烬解释道。
门被他推开半人宽度的缝,探进半截小臂摸到挂在门后的雨伞,动作快得没给人插话的空档。
一个小插曲。
给姜灼的世界带来的冲击却不亚于《第三交响曲》,可能就是余烬眼底那抹快得抓不住的晦暗,像根小刺,不轻不重地扎了她一下。
大大咧咧的人都有细腻的内心,才能在自己舒服的前提下,把分寸拿捏得刚好,踩住别人不疼不痒的点。
姜灼开始思考。
她扪心自问不是见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人,为什么会遇见余烬后心思却跟脱缰的野狗似的。
一见钟情死心塌地这种只会出现在小说的情节,怎么看都单薄的过分。
是真喜欢他这个人?
还是就馋他那张脸?要是把余烬身上那些零零碎碎——那股子疏离劲儿,那点与他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死寂,还有那副好皮囊——一股脑安到另一个陌生人身上,自己会不会移情别恋?
这问题绕得她脑仁疼,像钻进了一条充斥着虚无主义的死胡同,尽头写着俩字儿:矫情。
姜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剖析自己。虽然完全没有必要,学学夏柠,喜欢就追,腻了就甩,管他三七二十一。
可她不行。从小缺了的那块儿,让她在每段关系探头探脑之前,总忍不住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说明书。
耳边,李奶奶还在絮叨:“小姜我跟你说,这小伙子啊,就是面冷心热……”
姜灼却有点走神。她脑子里转着另一件事:这巴掌大的小城,她怎么就那么寸,能一头撞上余烬?余烬又住自己隔壁,还成了夏柠手底下的……员工?
巧得过分。
不知道为什么,一段早被扔进记忆角落的大学影像,这会儿突然无比清晰。好像是讲什么量子纠缠,说两个粒子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只要一个变了,另一个立马跟着变……
姜灼心里咯噔一下。至少这世上,找不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粒子。至少姜灼笃定,再不会有什么画面,能比那天他湿漉漉缩在位置上,更戳得她心口发涩了。
行吧,主观臆想没有尽头,那就按客观的物理规律来。
彼此纠缠到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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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灼半夜突然惊醒:“靠,竟然梦到量子力学考了59分。”
ps:这章后面那一大段,纯属作者写着写着脑抽了有感而发,也没写太明白,毕竟觉得这种事情本身就探讨不出个所以然。喜欢一个人到底是喜欢什么呢,这种抽象的情感和具体的物质结合起来,你喜欢的人每时每刻又都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到底是喜欢这个人,还是ta的某种特质,这种特质嫁接到别人身又会不会移情别恋?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感觉有点空虚……蛙趣,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大家这段话也当个乐子看好了,一定要和自己爱的人99啊,做纠缠到死的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