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六和塔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温昭宁系紧安全绳，踩上最后一级脚手架。修复工程接近尾声，今天她要完成顶层梁架的最终检查。
"温工，东北角还有处榫卯需要确认。"对讲机里传来技术员的声音，"沈总说那里藏着..."
静电噪音吞掉了后半句话。温昭宁拨开晨雾，指尖触到梁架接缝处的异常凸起——那不是木材的结节，而是个小小的铜匣，被巧妙地嵌入榫卯之中。
铜匣表面刻着"2009.7.23"，与她从塔基挖出的铁盒是同一天的标记。
"找到了什么？"
沈听樾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今天没穿正装，套了件深灰色连体工装，袖口沾着新鲜的木屑。温昭宁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多了道伤口——是昨天为她调试声波设备时划伤的。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东西。"她将铜匣举到晨光中，"就像知道塔基埋着铁盒。"
沈听樾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他伸手拨动铜匣侧面的机关，匣盖应声而开，露出卷泛黄的宣纸。
"这是..."
温昭宁展开宣纸的瞬间，呼吸凝滞了。纸上是用铅笔绘制的六和塔速写，笔触稚嫩却精准，右下角签着"WZN 2009"。而在画作背面，是钢笔写下的工整批注：
"透视准确，但忽略了西南角的承重隐患。建议参考《营造法式》卷五。——LXS"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是她夏令营最后一天偷偷塞进梁缝的图画，当时以为没人会看见。
"你..."她的声音发颤，"当年就看过这个？"
沈听樾从工装口袋掏出本皮面笔记本。翻开泛黄的扉页，贴着同样的六和塔速写复印件，只是旁边多了行新鲜的字迹：
"2023.5.25 终于找到原稿。"
晨风吹动纸页，温昭宁看见笔记本里还夹着其他复印件——她大学时期被否决的设计图、发表在期刊上的论文、甚至还有张咖啡店小票，背面是她随手画的建筑草图。每页都写满批注，字迹从青涩到成熟，像部用七年写就的暗恋编年史。
"等等..."她突然抓住沈听樾的手腕，"这些复印件是..."
"程叙白寄的。"他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你每次交设计作业，他都会..."
"那个老狐狸！"温昭宁想起教授总说"有匿名评委想看你的作业"，原来根本不是学校流程。
沈听樾突然指向铜匣夹层："还有东西。"
那是一枚夏令营徽章，背面刻着"最佳观察奖"。温昭宁翻过徽章，突然笑出声——金属表面用极细的笔触刻着个戴眼镜的侧脸，正是十七岁的沈听樾。
"原来如此。"她将徽章别在沈听樾工装领口，"当年我偷画的不是风景，是风景里的你。"
雾气突然散尽，阳光倾泻而下。沈听樾低头为她系紧松脱的安全绳时，温昭宁看见他后颈有道陈年疤痕——与她在笔记本第37页画的伤痕位置分毫不差。
"这道疤..."
"夏令营攀岩比赛。"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你拿了冠军，我在后面摔下山坡。"
记忆的拼图终于完整。温昭宁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设计总被特别关注，为什么那些批注能精准戳中她的灵感——因为那个看她最久的人，连她摔跤的姿势都记得。
"沈听樾。"她拽住他的工装腰带，"现在我要做件十七岁没敢做的事。"
在百米高的古塔梁架上，在两百年前工匠雕刻的缠枝花纹之间，温昭宁吻住了那个藏在数据链深处的秘密。沈听樾的眼镜框磕到她的鼻梁，两人同时笑出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