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小学的旧锅炉房像头沉睡的野兽,积雪压塌了半边铁皮屋顶。秋燕踩着铁山的脚印前行,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雪里。铜镯贴着她心口发烫,仿佛有生命般随着靠近地窖而愈发温热。
"脚印..."铁山突然蹲下,军用手电照出雪地里几串新鲜的胶鞋印,"周龙的人来过了。"
秋燕攥紧地质锤,木柄上还沾着昨夜修理酒缸时蹭上的酒泥。铁山拨开结冰的灌木丛,露出个生锈的铸铁井盖,上面用红漆刷着"危险勿近",漆色新得刺眼。
"陷阱。"铁山冷笑,从背包取出捆麻绳系在腰间,"你守着上面。"
"不行!"秋燕拽住绳子,"母亲笔记说'唯同心可启'。"
铁山沉默片刻,突然从内袋掏出个铜质酒壶,正是他从不离身的那只。月光下,壶嘴缺口的形状竟与铜镯内侧的月牙纹完全吻合!
"父亲留给我的。"他声音低沉,"现在明白了?"
井盖撬开的瞬间,霉味混着陈酒香扑面而来。铁山先顺着绳梯下去,秋燕紧随其后。绳梯第三级横杆己经断裂,锈蚀处露出崭新的金属断面,有人故意锯的。
地窖比想象中宽敞,手电光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粉笔画。秋燕突然僵住,那些歪扭的太阳和房子,全是用同一种暗红色粉笔画的,角落里还堆着几个空酒瓶。
"父亲当年教孩子们画画。"铁山轻触墙上的涂鸦,"用酒糟调的颜料。"
最里间的铁门挂着把铜锁,锁眼形状古怪。秋燕掏出铜镯比对,心跳陡然加速,锁眼竟与镯内侧的月牙纹完全吻合!
"等等。"铁山突然拦住她,"有电线。"
门框边缘缠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铜线,连着一个老式录音机。铁山小心拆开录音机,里面磁带录着周龙嘶哑的声音:"δ-7...酒方..."
推开门,实验室里堆着七个陶制酒缸,排列如北斗。正中操作台上摆着个玻璃箱,里面垫着红绸,凹槽形状正是缺了半边的月牙。
"是配对的另一半..."秋燕声音发抖。
铁山却盯着玻璃箱旁的日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林见海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
「癸未年腊月,秀兰以铜镯封存燕归酒前半段,后半段藏于学校地窖。周富贵今日起疑,须加快进度...」
秋燕的指尖抚过父亲的字迹,突然被铁山拽到身后。操作台下的阴影里,缓缓站起个佝偻的身影,是周龙!他左眼缠着纱布,右手握着把铁锹。
"我就知道..."周龙咧出满口黄牙,"你们会来找钥匙。"
铁山抄起地上的铁管挡开攻击,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秋燕趁机扑向玻璃箱,却被周龙抢先一步抓起红绸。
"想要?"周龙抖开红绸,"你爹临死前..."
铁管精准击中周龙手腕。红绸飘落的瞬间,秋燕看见上面用金线绣的"δ-7"编号,根本不是钥匙,是父亲当年用的酒曲标记!
真正的钥匙嵌在操作台抽屉夹层里。秋燕用地质锤撬开木板,一枚铜质月牙落入掌心。周龙见状怒吼着扑来,铁锹擦过铁山肩膀,血滴在日记本上。
奇异的事发生了。沾血的书页渐渐显现出隐藏字迹:
「燕归酒需双钥合璧。铜镯启前半段,月牙启后半段,合则酒方自现。」
铁山喘着粗气将秋燕护在身后,突然摸到操作台下的开关。顶棚亮起紫外线灯,周龙怀里的红绸突然发出荧光,照出墙上隐藏的壁画:七个孩子手拉手站在酒缸前,每人胸前挂着铜牌,唯有δ-7的位置空着。
"铁山!"秋燕突然指向壁画角落,那里画着穿白大褂的父亲,正将铜镯戴在女孩腕上。女孩辫梢系的红绳与秋燕现在用的一模一样!
周龙撞翻酒缸夺路而逃。铁山抓起日记本塞进怀里:"紫外线会引来巡逻队。"
他们顺着消防通道爬出时,远处己传来警笛声。秋燕在雪地里踉跄了一下,铁山首接背起她冲向松林。伏在他背上,秋燕摸到铜钥匙边缘刻着的小字:"林氏酒钥"。
"铁山..."她贴着他耳朵问,"父亲说的'双钥合璧'是什么意思?"
男人脚步一顿,耳根突然红了。他侧头看她的眼神让秋燕想起新婚之夜,当时他也是这样,用地质锤柄挑起她的红盖头。
"回家告诉你。"他声音哑得不成调。
黎明前的酒坊静得出奇。铁山在院里生了堆火,将日记本小心烘干。秋燕煮了姜茶过来,发现他正对着火光看那张DNA报告,现在能清晰看到"样本A:程秋燕,样本B:铁山"的标注,而比对结果处盖着"非生物学匹配"的章。
"周家伪造的。"铁山将报告扔进火堆,"为了离间。"
秋燕跪坐在他身后,将铜月牙贴在镯子缺口处。严丝合缝的瞬间,铜器发出清越的嗡鸣,镯身浮现出完整的酒方图文!
"原来如此..."铁山的手指抚过酒方上并列的两个签名:林见海,程秀兰。
晨光穿透铜镯,将配方文字投影在墙上。秋燕突然认出那些飘逸的字迹,分明是母亲用针蘸着酒曲写在宣纸上的,就像小时候教她认字时一样。
铁山突然抱起她走向里屋,铜镯叮当落在炕席上。当他把酒方和她一起放在炕上时,秋燕看见窗外飘起了鹅毛雪。纷纷扬扬的雪幕中,酒坊门前的槐树枝桠轻晃,恍若母亲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