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
京城的雨丝像扯不断的棉线，缠在郡主府的飞檐上。云初坐在临窗的妆奁前，指尖戳了戳铜镜里的倒影——眉心新点的朱砂痣被热气熏得有点晕，活像被蜜蜂蜇了一口。
"郡主，您这嫁衣可真好看。"小桃踮着脚整理袖口的卷云纹，粗麻布围裙上还沾着刚才裁喜帕时的线头，"这金线绣的云纹跟会动似的，比戏班子里穆桂英的披挂还气派！"
云初被逗笑了，捏了捏小桃的脸："别贫嘴，你才十六岁，知道什么是气派？"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紧接着是朝阳公主标志性的大嗓门："云初！本宫把锦绣坊的绣娘绑来了！让她现场改喜服！"
"您可别吓着人家！"云初起身时被裙裾绊了一下，小桃眼疾手快扶住她。这丫头自从三个月前被拨来郡主府，手脚麻利得像只小狸猫，只是总爱盯着她嫁衣上的云纹发呆。
朝阳掀着湿漉漉的帷帽冲进来，斗篷下摆滴着水，后头跟着个缩着脖子的绣娘。"看见没？"她指着云初的袖口，"这卷云纹太素了！得加金线勾边，再缀上东珠！就像......"她突然瞥见妆奁上的鎏金步摇，眼睛一亮，"就像陆昭明那家伙袖口的纹样！"
绣娘吓得一抖，银针戳破了指尖。云初赶紧拿帕子给她止血，却发现小桃正盯着步摇上的"昭明"刻字，脸色发白。
"小桃，去厨房端点姜茶来。"云初不动声色地挡住步摇，小桃像是被惊醒般，匆匆福了福身退下。朝阳凑过来，压低声音："这丫头不对劲。你还记得三年前漕运使府的密道吗？我昨天看见她在街角跟个戴斗笠的人说话......"
"别瞎猜。"云初给绣娘换了块干净帕子，"她父母早年间在江南开绣坊，许是认得这云纹样式。"话虽这么说，她心里也犯嘀咕——小桃来府里时说爹娘死于疫病，可前几日收拾她箱子，却发现半块绣着卷云纹的旧帕子。
酉时三刻，雨势渐大。小桃抱着姜茶回来时，衣襟上沾着片湿漉漉的玉兰花瓣。云初接过茶盏，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这味道，和三年前地道里皇后身上的香粉一模一样。
"郡主，您手怎么这么凉？"小桃慌忙去关窗户，发间的木簪刮过窗框，留下道细痕。云初盯着那道痕迹，突然想起陆昭明书房里的密档：漕运使余党中，有个擅长易容的绣娘"玉面针"，左腕有刺青......
"公主殿下，臣有事禀报。"外头传来亲卫的声音。朝阳挑眉出去，片刻后折返，手里多了封沾着泥点的信："城门守卫截获的，给小桃的。"
信纸被雨水洇得发皱，字迹却异常工整：「戌时三刻，西首门外老槐树，带机关匣。」云初攥着信纸的手发颤——机关匣？三年前假侧妃手里那个早被炸成碎片了，怎么会......
"走，去看看。"朝阳摸了摸腰间的鎏金匕首，"本宫倒要瞧瞧，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大婚前夕搞事。"云初刚要换衣服，小桃突然冲进来，扑通跪下："郡主，我......我其实是......"
"先别急着认亲。"朝阳拽起她就往马车走，"等本宫审完再说！"马车在雨夜里疾驰，小桃缩在角落发抖，终于开口："三年前，我爹被漕运使逼死在绣坊......他说只要我能接近郡主，就能拿到机关匣的图纸......"
"图纸？"云初猛地抓住她手腕，"什么图纸？"小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是......是当年东宫大火的地道图，我爹说图纸藏在嫁衣的云纹里......"
朝阳猛地掀开窗帘，外头的雨幕中，西首门外的老槐树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树下站着个戴斗笠的人，手里举着盏白纸灯笼，灯光在雨夜里忽明忽暗，隐约可见斗笠边缘露出的月牙形胎记——漕运使亲卫的标志！
"呆在车里！"朝阳抽出匕首冲出去，云初紧跟着跳下马车，却被小桃死死抱住："郡主别去！他们有火药......"话没说完，老槐树突然炸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混乱中，云初被气浪掀翻，朦胧间看见斗笠人举着刀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三道剑光破空而来——陆昭明带着亲卫及时赶到，雨水顺着他下颌滴落，剑尖还在往下滴血。
"没事吧？"他伸手扶她起身，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突然蹲下身扒开斗笠人的衣领。云初惊呼出声——那人左腕上，赫然有朵褪色的玉兰花刺青，正是"玉面针"的标志！
"走，回府。"陆昭明脱下披风给她披上，袖口的卷云纹擦过她手背。小桃跪在泥泞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郡主，我本来想......想偷了图纸就跑，可您对我太好了......"
"先回去再说。"云初叹了口气，给她披上自己的斗篷。马车回程时，朝阳突然指着云初的嫁衣："你们看！这卷云纹的针脚是不是不一样？"
凑近一看，果然有几处金线比别处密些。云初摸出小桃箱子里的旧帕子，对比之下发现纹样完全吻合——将帕子覆在嫁衣上，竟拼出一幅完整的地道图！
"原来如此。"陆昭明握紧拳头，"当年漕运使把图纸拆成两半，一半绣在乳母的帕子上，一半藏在东宫的嫁衣里。他们想等新帝登基时，用地道潜入皇宫......"
"幸好没让他们得逞。"朝阳打了个寒颤，"不过现在麻烦了，图纸虽然找到，可小桃的事......"她看了眼缩在角落的丫头，"漕运使余党肯定知道她没死，接下来怕是要......"
话音未落，郡主府方向突然腾起浓烟！陆昭明脸色大变，拔剑就要冲过去，却被亲卫拦住："大人！府里有暗卫埋伏，您不能去！"
"云初还在里面！"陆昭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云初按住他的手，从发髻上取下鎏金步摇："用这个发信号，我记得你说过，步摇里藏着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