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他正蹲在图书馆后巷的台阶上抽烟。
雪粒子落进领口，顺着脊梁骨往下钻，像根细冰针。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指尖的烟灰簌簌掉在王磊发来的消息上——"赵今晚八点改场，旧地址作废，新地点未明，警队有内鬼，慎。"
"操。"他掐灭烟头的动作太急，火星子溅到虎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上周在烧烤摊，王磊借着啤酒味压低声音说"暗影"组织渗透警队时，他还当是线人惯用的危言，此刻看着手机上跳动的时间——下午三点十七分，离原定演讲只剩西小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星芒"酒吧的门帘被风掀开时，林嫣正擦着威士忌杯。
她抬头看见杨鸿雪冻得发红的耳尖，睫毛上沾着雪渣，就知道有事。"后厅。"她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转身时皮靴跟敲出利落的响。
五分钟后，张浩踹门进来，羽绒服帽子歪在脑后，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烤肠："雪哥你发消息说'十万火急'，我从网吧跑过来的，网卡都没拔——"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靠墙站着的李强，平时总扣得整整齐齐的衬衫领口敞着，指节泛白地捏着个装着碎纸片的证物袋；还有苏若，清大教授的呢子大衣都没脱，笔记本电脑摊在桌上，屏幕亮着警方内部系统的登录界面。
"王磊刚发的消息。"杨鸿雪把手机往桌上一扣，玻璃屏倒映出所有人紧绷的脸，"赵明华提前改了演讲时间和地点，警队里有内鬼，我们之前的线报可能被截了。"
李强把证物袋推过来，纸片上的字迹被水浸得模糊，但能辨认出"生物楼B103"和"20:00"的字样："今早我在实验室垃圾桶捡到的，原本以为是赵明华的日程表，现在看..."他喉结动了动，"可能是故意让我们捡到的假地址。"
张浩的烤肠"啪嗒"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后背绷得像张弓："那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干等吧？
我认识几个校论坛的版主，要不发动学生帮着打听？
赵老头最近总跟校外的人见面，说不定有学生拍到过车牌或者聊天记录。"
苏若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跳出一串车辆登记信息："我黑进了学校访客系统，这三天有七辆挂着外省牌照的车进过生物楼地下车库。"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其中一辆车的车主是三年前'基因编辑案'的涉案人员，当时赵明华是专家评审组组长。"
林嫣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点了根烟，火星在阴影里明灭："上周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来酒吧，问我认不认识搞生物竞赛的学生。"她吐了个烟圈，"他走后我翻了监控，车牌是临市的——和苏教授说的那辆外省车，尾数一样。"
杨鸿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在旧书摊遇见的老人，对方往他手里塞了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个蜘蛛图案——和B103消防栓上的标记一模一样。"我去赵明华办公室。"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上周他说要借我《分子遗传学导论》，钥匙还在我这儿。"
"我跟你去。"李强抄起外套，"万一被撞见，就说帮教授搬资料。"
生物楼的电梯坏了，他们顺着楼梯往上跑。
杨鸿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像敲一面破鼓。
赵明华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檀香味混着旧书纸页的霉味涌出来。
他摸出钥匙时，手指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是终于要触到真相的灼热。
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上了锁。
李强从口袋里摸出根回形针，三两下挑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档案袋，每个封皮上都印着蜘蛛图腾。
杨鸿雪抽出最上面那个，照片掉出来：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培养皿，背景是B103的门牌——正是三年前新闻里失踪的基因研究员。
"咔嚓、咔嚓。"他用手机快速拍照，屏幕的冷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最后一个档案袋里掉出张地图，市郊废弃化工厂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写着"20:00，终极实验"。
"雪哥。"李强突然压低声音，门外传来脚步声。
杨鸿雪手忙脚乱把档案塞回抽屉，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溅在一本《基因编辑技术前沿》上，他瞥见扉页的签名——"赠明华兄，暗影X"。
他们几乎是滚着下了楼。
回到住处时，张浩正对着电脑敲得飞起，屏幕上是校论坛的实时更新："刚有个新生说看见赵老头的车往市郊开了，副驾驶坐着穿黑风衣的人！"
苏若的电话在这时响起，她听了两句，脸色骤变："我联系的委员会专家说，暗影组织计划用竞赛获奖学生做人体实验，地点...可能在废弃工厂。"
手机在杨鸿雪掌心震动。
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新地点：市郊兴达化工厂，八点整。"
他抬起头，看见李强正在检查战术手电的电量，张浩把校论坛的消息截图发进群聊，林嫣往包里塞了盒录音笔，苏若在电脑上标出化工厂的逃生路线。
雪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每个人紧绷的侧脸上。
"是陷阱吗？"张浩突然问，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颤音。
"是。"杨鸿雪把手机屏幕转向大家，短信的冷光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但也是机会。"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混着风钻进窗户缝。
杨鸿雪摸出打火机，蓝色火焰腾起的瞬间，他看见火焰里映出化工厂生锈的铁门——门后藏着的，或许是能摧毁一切的黑暗，或许是能照亮所有谎言的光。
"七点整集合。"他按下打火机，火星溅在地图上的化工厂位置，"带齐东西。"
林嫣把车钥匙抛过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里，李强拍了拍他肩膀，张浩开始给所有认识的学生群发消息，苏若将整理好的资料压缩成邮件，点击发送。
夜色渐浓时，杨鸿雪站在窗前，望着雪幕里逐渐模糊的城市轮廓。
手机在桌上震动，又是一条匿名短信："工厂后门有监控盲区，穿深色衣服。"
他抓起外套，转身时看见墙上的挂钟，时针正缓缓爬向六点。
该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