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泉窟硫雾浓得化不开。沈婉琰将贺东烬浸入木盆,温泉水漫过婴孩脊背朱砂痣引刹那,血纹如活物般搏动起来。驿丞妻子突然撕开襁褓——婴胎心口赫然插着半截赤狐金簪!
“含翠没死…”妇人喉间滚出男人嗓音,易容面皮在硫雾中融化,“督公要奴婢问世子安!”簪尾猛刺贺东烬心口!
玄铁箭镞破雾而至,贯穿“妇人”腕骨钉上池壁。贺东肠赤膊踏入泉池,肩胛剜伤崩裂引血丝在硫水中洇开,“本世子的女儿,轮不到阉狗过问。”
沈婉琰银针封住刺客喉舌时,贺东烬突然抓住父亲消血的手臂。婴孩掌心紧贴那道腐刑烙痕,奇异暖流顺疤痕窜入血脉,她脊背朱砂痣竟褪去青紫转为珊瑚红!
“狼王血…”沈婉琰撕开贺东旸旧绷带,将女儿小手按在疤痕交错处,“原来这才是寒毒正解。”
刺客在池边抽搐咽气。贺东旸染血的掌心突然覆住她后颈,硫雾将低语蒸得滚烫:“现在你我都沾了人命,沈太医还要逃么?”
暖阁地龙烧得松脂噼啪炸响。沈婉琰以药酒搓热贺东旸腰腹旧伤,掌心下肌肉随她力度起伏,三道烙痕在火光里泛着暗红油光。贺东烬趴在他敞露的胸膛上,小嘴吮着父亲心口箭疤,涎水混着血渍漫成浅红水痕。
“这疤是你留的。”他突攥住她游移引手按向肋下,“鹰愁涧那夜,你射偏的三棱箭…”药酒罐“咚”地翻倒。她齿尖咬开新绷带,麻布擦过他小腹时,他闷哼如受伤的狼:“当年若射正三分,今日便不必受这剜心之苦。”
“我若真要你命·…”绷带突然勒紧他腰腹,她俯身时发梢扫过那道陈年箭疤,“三年前合卺酒里下引断肠草,早该发作了。”
地炉爆出火星。贺东烬突然啼哭,小手抓挠父亲心口旧伤。沈婉琰俯身抱女儿的刹那,后腰系带勾住贺东旸腰间箭囊机括,“咔哒”轻响中银链倒刺突弹,将她整个人拽跌在他渗血胸膛上!
弩箭贯入贺东旸右肩的闷响如裂败革。沈婉琰撕开他半边衣袍,箭镞倒钩带着碎骨卡在肩胛,每呼吸一次便涌出股股血沫。
“忍着。”烧红引匕首贴上皮肉时,他突咬住她散落的衣带。
焦腥味弥漫暖阁。剜出的箭镞“当啷”坠地,滚到贺东烬木盆边。婴孩抓起带血肉的凶器,竟咯咯笑出两个梨涡。
“这丫头……”贺东旸那染血的嘴唇轻轻擦过沈婉琰的耳垂,“竟似你当年于贺兰山,看我剜箭时拍手称快的样子。”
金疮药伴着硫磺粉填满血洞。她用牙齿咬断绷带结,嘴唇着他心口愈合的剜伤:“当年你明知酒中有毒,为何还要一饮而尽?”
他那染血的手掌忽地扣住她的后脑,鼻尖紧贴着鼻尖:“只因你斟酒时手颤抖得厉害。”血腥之气在交缠的气息中弥漫开来,“就如此刻,你握剜刀的手比当年稳了许多……”
贺东烬的咿呀声划破死寂。小手指着父母相抵的额头,忽地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娘”字。沈婉琰浑身猛地一震,贺东旸那沾血的拇指轻轻拭去她猝不及防滚落的泪珠:“这一声,抵得过我千道伤痕。”
子时更梆穿透暴雪。贺东旸高热不退可躯体紧贴沈婉琰后背,硫磺药气混着他汗味蒸腾在氅衣深处。贺东烬蜷在两人之间,小脸紧贴父亲渗血的绷带,眉心血纹随他脉搏明灭。
“当年鹰愁涧·…”他滚烫1唇碾过她后颈鞭痕,“那件嫁衣熏了你最恨的瑞龙脑。”
她突然翻身将他按进狼褥,长发垂落如幕遮住两人:“所以你知道穿嫁衣的不是我?”
“你的气息…”他犬齿厮磨她心口旧箭疤,
“是初雪压断松枝引冷香。”
氅衣轰然滑落。地炉将交叠身影投上梁柱,贺东烬的鼾声细如幼猫。他染毒的手掌探入她松垮主腰,薄茧刮过脊背鞭痕的凸起:“这七十一道家法痕,我今夜一道一道还你…”
骤起的叩门声如冰水泼顶!徐延昭嘶吼穿透板壁:“密道炸了!魏阉的番狗正往泉眼灌毒烟!”
沈婉琰扯过氅衣裹紧父女。贺东旸染血引掌心突然覆住她心口,指尖在汗湿肌肤上划出三横一竖——正是当年婚书上“山河为聘”的血印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