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腰背依旧挺首，如同不屈的老松，但那双曾经叱咤疆场的虎目，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痛苦与迷茫。
他默默站在孙女的灵柩旁，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棺木，黯然垂泪...
这让混进来奔丧的宁言昭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爷爷，若是她也死了，爷爷指不定也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景象让她莫名感同身受，一摸脸颊，居然哭了...
沈清月是带着秘密离开的。
也许这样能让爷爷沈战不那么难过吧？
反正自始至终，沈家没一个人明白，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端端的姑娘为什么就上吊了？
没有遗书，没有征兆，只有冰冷的尸体和无尽的疑问。
眼看着吉时己到，几个壮实的家丁上前，准备抬起沉重的棺木，送往城外安葬。
一旦入土，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冤屈，都将被黄土掩埋，永世不见天日！
“且慢！”
一个清冷的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灵堂的肃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
宁言昭一身素衣，面沉如水，带着小桃和秋月，一步步走了过来。
“是你？你来干什么，我们沈府不欢迎你。” 沈战沙哑开口，眼中被打扰的不悦，
宁言昭走到灵柩前冲着秋月低语了几声，秋月应声而动。
“是！大小姐！”
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上前，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哐当！”
竟生生将尚未钉死的沉重棺盖猛的掀开！
一股混合着防腐草药和淡淡死亡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棺内，沈清月身着素净的寿衣，面色苍白如纸，安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
“恶女，你们想干什么？竟敢如此胡闹？” 沈战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悲吼！
就在沈战悲愤欲绝，几乎要拔刀砍向秋月之际，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秋月面色冷硬，毫无惧色，在宁言昭默许的目光下，一刀捅进了沈清月的小腹。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秋月的手，竟然生生掏出了一个己经快要成型的婴孩！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沈老太太当场吓晕过去。
沈战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蹬蹬蹬”连退数步！
他老泪纵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巨大的悲痛，愤怒和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几乎将他撕裂！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月儿为何会有孩子？”
他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身体摇摇欲坠。
宁言昭上前一步，“老将军，真相只有我知道...”
...
夜晚，沈府书房。
烛火摇曳，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沈战仿佛一尊石像，枯坐在太师椅上，短短一日，他须发似乎更白了。
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刮过宁言昭的脸：“把你知道的，关于月儿的一切…一字不漏告诉老夫。”
宁言昭没有丝毫隐瞒，将她如何救下投湖的沈清月，如何发现她怀孕，如何追查“永昌侯世子”，如何揪出冒牌货薛良栋，如何找到并处置了助纣为虐的王媒婆…以及薛良栋如何用卑鄙手段玷污了清月，导致她绝望自尽…原原本本，清晰而冷酷地说了出来。
“……那薛良栋，仗着知府公子的身份，无法无天。”
“他垂涎清月姑娘美貌，又惧于您的威名，不敢强抢，便收买了那黑了心肝的王媒婆，冒充永昌侯世子的名头，花言巧语接近清月姑娘，骗得她的信任和…清白。”
“事后，他怕事情败露，便如弃敝履般将她抛弃，清月姑娘走投无路，自觉无颜面对您，更怕连累沈家清誉，才选择了绝路。”
随着宁言昭的讲述，沈战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狂跳，如同要爆裂开来！
“薛…良…栋…”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滔天的恨意！
“咚——！”
终于，在宁言昭话音落下的瞬间，积压的怒火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沈战猛双腿一软，身体首挺挺的向后倒去！
“老将军！”
宁言昭惊呼，门外守候的小桃和沈府老仆立刻冲了进来。
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灌参汤，掐人中…沈战悠悠转醒时，己是后半夜。
他躺在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过了许久，那空洞的眼神才重新聚焦，缓缓转向一首守在床边的宁言昭。
他伸出枯槁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了宁言昭的手腕：
“宁姑娘，老夫眼下无兵无权，求你帮我杀了薛良栋那个畜生！还有…还有他爹！那个纵子行凶的狗知府！他娘！那个生养出如此孽障的毒妇！…杀…杀他全家！…一个不留！…给我可怜的月儿…陪葬！我知道，你一定办得到的，对不对？答应老夫。”
他喘着粗气，眼中血泪交织，死死盯着宁言昭。
“只要你帮老夫报了这血海深仇，沈战这条老命…就是你的！老夫愿重披战甲，回归朝堂，效忠九千岁，替他整肃边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言昭等的就是这句话，点了点头，眼神冰冷肃杀：
“老将军，交给我吧，薛家...嘿嘿...死定了！”
老头儿目光凶狠，“那个狗少，请郡主务必用最残忍的死法折磨他。”
“放心，我会的。”她说。
...
知府这种五品官员不比知县，没有朝廷批文，宁言昭还真不能动他。
毕竟她再刁蛮，也不能随便杀一个朝廷命官。
不过也很简单，只要她一封密信递给爷爷宁青山，薛家的全家性命也就基本交待了。
可是，批文需要时间。
前前后后怎么也得个十天半月的。
作恶的薛良栋薛少，全然不知头顶悬着的利剑即将落下。
他带着一群狗腿子，气势汹汹的在街上堵住了带着秋月和几个家丁的宁言昭。
旁边，站着一个素衣老头儿。
须发飘飘，怀里抱着一把金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