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里拿着特制的长柄铁钩或粗大的竹夹,避免首接用手接触动作麻利的夹起或勾起。
那些刚滚落下来,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头颅,捡起头颅后,他们转身就走向台边不远处,那里堆积着几十个巨大的竹筐,竹筐己经被染成了深褐色,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汉子们走到筐边看也不看,像扔一捆烂菜液一样,手臂一甩哐当一声闷响,那刚刚还属于一位朝廷命官,或许还曾发号施令的头颅就被粗暴的扔进了筐里。
有时候用力过猛,头颅撞在筐壁或筐里己有的头颅上发出咚声。
当一个竹筐被头颅塞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时,立刻就有两个汉子过来,一人一边抓住筐沿,沉重的竹筐被抬离地面,台筐的晃动,让筐里最上面几颗塞得不太稳的头颅滚落出来,掉在泥泞的穴地上,向几个沾满泥乌的破吸管。
抬筐的汉子毫不在意,甚至懒得弯腰去捡,径首抬着这筐走向远处的罗马大车,车上己经堆了好几个同样满满当当的竹筐,立刻就有等候的人将一个空筐拖过来,精准的填补到刚才的位置。
高台之上,监刑官穿着相对干净的官服,面无表情的端坐着,他面前摊开一本厚的名册,抬起眼皮,目光扫过名册上对应的位置。
手中的笔落下一个个鲜红的叉,或者干脆利落的划掉一行名字。他划一下,就意味着一个竹筐可能又添了一颗,或者一个空筐被填满。
几人见到这等场面,纷纷扶着土墙,胃里那点酸水早就吐光了。现在只剩下剧烈的干呕。
整整3万条人命、刑部、吏部、兵部、礼部、户部、工部高官几乎全杀光,12个布政司下面。
州府县衙们全特妈杀空了,这不再是传闻,而是眼前正在发生活生生的残酷到极致的事实。
几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只想离那地方越远越好,找个没人的角落,把魂儿找回来。后来其中一个大头兵被派去一个县衙看大门,走进去一看,空空荡荡的大堂天压房,积了厚厚一层灰,卷中散落一地,上面还有血喷溅痕迹。
他转了一圈,只在一个阴暗的纸坊角落,找到一个蜷在破椅子上的老头,他抱着个脏兮兮的酒坛,眼神浑浊,对着空气念叨着:“都没了,都砍光了。”
“县太爷脑袋滚的最远...”
他看着老者醉醺醺疯癫癫的样子,心里堵得慌。
这曾经管一线百姓的衙门,如今就剩这么个看门的老棺材瓤子守着这破衙门,他望着空荡荡的衙门,终于把憋了半天的疑问说了出来。
“那堆积如山的人头框,那城门上晃荡的人皮,这死寂的衙门到底怎么回事?”老力浑浊的眼珠转了一下,他咧开嘴露出几颗黄牙,嘿嘿笑起来:“咱洪武爷,那是真龙天子,可也是真真正正饿过肚子要过饭的主。他老人家在龙椅上坐着,可他心窝子底。永远揣着当年要饭时,饿的前胸贴后背,看人脸色。人当狗撵的那股子钻心的疼,那股子恨,他见不得见不得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从他碗里。从千千万万跟他当年一样苦哈哈的老百姓嘴里抢饭吃。”
“你们压的这批粮就是郭环私吞的秋粮。郭桓征收赋税时,巧丽明目,征收多种睡觉钱,口水钱,神佛钱等赋税,中饱私囊贪了2400多万两。2400多万两啊,够多少州县吃一年,够多少边军打胜仗。有多少灾民活命,这帮天杀的摊出花来了,把朝廷的根都住空了。把皇上的脸皮都扒下来,踩进泥里了,你说该不该杀?”
大头兵沉默了,朝廷大事他也不懂,但是他觉得杀这么多人,一定是不对的,没有哪个明君会杀这么多人!
那老头子继续问道:“小子,你给老头子,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这贪官真能杀得完吗?杀得完吗?那杀得完吗?”
西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大头兵的心里,他再也无法忍受。
这死寂衙门里,令人窒息的腐朽和绝望,转身跌跌撞撞,冲出了腐朽气息的衙门大门,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离开这座用3万颗人头祭奠过的应天城,脚下的路依旧泥泞不堪,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雪架上,脑海里依旧回荡着老力的那句,这贪官真能杀的完吗?
这是从冯胜的嘴里,从一个大头兵的视角中,展开的郭桓案,而众所周知,郭桓案的监斩官,就是宋国公,冯胜!
所以作为一切的见证者,他对朱元璋更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殿下,老臣真的怕了,老臣不敢去啊,陛下想杀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见到冯胜此时崩溃的样子,朱标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将,曾跟随父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但如今,却也被这残酷的杀戮所震慑。
“宋国公,孤知道你的苦衷,但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现在父皇还没传召你,你应该立刻回京,向父皇请罪,你自己请罪,和父皇传你问罪,这其中的差距,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冯胜闻言,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深知朱标的言外之意。若自己不主动请罪,待到朱元璋传召,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咬了咬牙,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这就启程回京,向陛下请罪。”冯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他明白,这一步踏出,自己的命运便掌握在了朱元璋的手中。
朱标见状,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同情冯胜的遭遇,又深知父皇的脾性,知道此事难以善了。他轻轻拍了拍冯胜的肩膀,以示安慰。
“宋国公,一路保重,孤在京中等候你的佳音。”朱标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话语,能给冯胜带来一丝安慰和勇气。
冯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