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如同在冰河中跋涉的难民,在赵永刚的带领下,顶着刺骨的寒冷和湍急的暗流,朝着洪水奔涌而来的方向——仓库深处那道被爆炸和水流撕裂开的、幽深黑暗的裂缝通道——艰难地挪去。
通道入口处水流更加湍急,如同旋转的涡流,带着强大的吸力!冰冷的河水夹杂着破碎的冰碴和泥沙,狠狠抽打在脸上,几乎让人窒息。
“抓紧!跟紧!” 赵永刚嘶吼着,用身体死死抵住通道入口一块凸出的岩石,如同中流砥柱,为后面的人争取宝贵的立足点。他一手死死拽住墨斗冰冷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王明远的衣领。
虎子和另一个战士咬着牙,将二嘎(肩膀伤口在冰水浸泡下剧痛无比)和其他人连推带拽地送进通道。冰冷的河水疯狂地冲刷着每个人的身体,带走最后一丝体温。
就在最后一名战士挣扎着爬进通道入口的瞬间!
“轰隆隆——!!!”
头顶传来一声更加沉闷、更加接近的恐怖巨响!整个通道剧烈摇晃!大块大块的岩石如同天罚之锤,从上方通道壁狠狠砸落!
“小心!!!” 赵永刚目眦尽裂!
一块磨盘大小的岩石带着凄厉的风声,正对着被虎子护在身前的墨斗头顶砸下!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赵永刚爆发出野兽般的蛮力,猛地将拽着的墨斗和王明远狠狠推向通道内侧!自己则借着推力向后急退!
“砰!!!”
巨石狠狠砸在赵永刚刚才立足的水中!巨大的水花混合着血雾猛地炸开!
“队长——!!!” 虎子和二嘎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浑浊的水流瞬间被染红!赵永刚高大的身影被巨石砸下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通道岩壁上,随即被汹涌的洪水瞬间吞没!只留下一顶被水流卷走的狗皮帽子和水面迅速扩散的猩红!
“队长!!!” 幸存的战士们发出绝望的哭喊,想要扑回去,却被湍急的水流和持续落下的碎石死死挡住去路!
通道深处,只剩下洪水奔涌的轰鸣和岩石坠落的闷响,如同为牺牲者奏响的悲怆挽歌。
“走…快走啊!” 王明远看着水面那刺目的猩红扩散,又看着被虎子死死抱住、依旧昏迷但心口冰蓝光晕微弱搏动的墨斗,涕泪横流,发出崩溃般的嘶喊,“别让队长白死!走!”
虎子双眼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最后看了一眼赵永刚消失的猩红水面,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他猛地将墨斗冰冷的身躯扛得更紧,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跟上!别掉队!给队长报仇!”
悲愤化作了最后的力量!残存的游击队员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骡马,在虎子的带领下,沿着这条被洪水冲刷出来的、冰冷、黑暗、充满死亡陷阱的地下通道,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冰冷的河水没到胸口,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绝望。
通道曲折向下,不知延伸向何方。只有头顶偶尔传来的、沉闷如雷的爆炸余音,提醒着他们上方龙脊岭正遭受的毁灭。
不知在冰冷和黑暗中挣扎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体温流失殆尽、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绝望时刻——
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摇曳的橘红色光芒,如同地狱边缘唯一的篝火,骤然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是火光!
伴随着光芒,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仙乐般的…人声!是说话声!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人声!
“前面…前面有光!有人!” 二嘎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快!快过去!” 王明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虎子精神一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扛着墨斗,跌跌撞撞地朝着那点光芒冲去!
近了!更近了!
通道在这里变得宽阔,水流也平缓了许多。橘红色的光芒来自前方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入口!入口处,似乎被人为地用石块和木料垒砌起了一道简陋的堤坝,暂时阻挡了汹涌的洪水。堤坝内侧,几堆小小的篝火正在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出十几张同样疲惫不堪、沾满泥污、却带着警惕和惊愕的脸庞!
这些人穿着更加破烂、混杂的棉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猎叉和柴刀。但他们眼神锐利,带着和赵永刚他们相似的、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坚韧和杀气。
不是鬼子!是另一支游击队?还是…山民?
“站住!什么人?!” 堤坝后,一个身材瘦高、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腰间挎着一把磨得锃亮大刀的中年汉子(杨振坤)厉声喝道!他身边几个汉子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土枪和猎叉,黑洞洞的枪口和锋利的叉尖对准了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如同水鬼般的虎子一行人。
“别开枪!自己人!太行山游击队的!” 虎子嘶哑着嗓子大喊,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颤抖,“我们被鬼子…还有军统的狗特务…追到这儿…队长…队长没了!” 说到赵永刚,这个铁打的汉子声音哽咽,虎目含泪。
“太行山的?赵永刚?” 杨振坤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狼狈不堪的虎子等人。当他看到虎子背上那个毫无生气、心口却透着一圈微弱诡异冰蓝光晕的年轻人时,瞳孔猛地一缩!又看向王明远死死抱在怀里的油布包裹,以及二嘎等人身上残留的灰色军装碎片。
“让他们过来!” 杨振坤略一沉吟,果断挥手。堤坝后让开一个缺口。
虎子一行人如同虚脱般冲进堤坝后的溶洞空间,冰冷的身体接触到相对干燥的地面和篝火的微温,几乎在地。几个红星游击队的队员立刻上前帮忙,接过昏迷的墨斗,将他小心地安置在最靠近篝火的一堆干燥茅草上。
“水…吃的…” 杨振坤言简意赅地吩咐。立刻有人递上温热的、带着土腥味的粗陶水壶和几块硬邦邦的、烤得焦黑的杂粮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