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清没有回答。他猛地转身,面对着汹涌扑来的浑浊洪峰!冰封的左手缓缓抬起,袖口处逸散的白气骤然加剧!一股远比仓库冰寒更加深邃、更加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轰——!!!”
一道巨大的水墙夹杂着碎冰和岩石残骸,如同倒塌的山峦,狠狠砸向陈玄清立足的位置!
就在这灭顶洪峰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
陈玄清冰封的左手五指猛地张开,朝着汹涌而来的洪峰,极其缓慢地、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虚虚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念波动,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猛地以陈玄清为中心扩散开来!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狂暴扑来的巨大水墙,在距离陈玄清身体不足三尺的地方,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浑浊的浪头猛地一滞!奔腾的水流瞬间变得极其粘稠、滞涩!无数飞溅的水珠和碎冰在空中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以陈玄清立足之处为圆心,前方数米范围内的汹涌洪水,竟硬生生地被这股冰冷的意志…强行冻结、凝固了刹那!
冰河重临!
虽然只有短短数息!那凝固的冰墙就在后方洪水的持续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轰然破碎!
但这宝贵的数息时间!
“快上!” 赵永刚目眦尽裂,狂吼着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把将吓呆的王明远和摔倒的战士拽上高地!虎子也背着墨斗,连滚带爬地翻上了相对安全的木箱堆顶!
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吞噬了陈玄清立足之处!浑浊的浪头将他单薄的身影彻底淹没!
“道长——!!!” 王明远趴在木箱边缘,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木屑里。
洪水奔涌,浊浪翻腾。哪里还有陈玄清的影子?
仓库深处,爆炸的余波仍在隐隐传来,如同大地沉闷的心跳。冰冷的洪水在脚下汹涌上涨,己经淹没了高地底部。歪把子机枪哑火了,最后的子弹在刚才的掩护中耗尽。幸存的游击队员们挤在狭窄的木箱堆顶,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岛。二嘎肩膀中弹,鲜血染红了半边棉袄。虎子将墨斗冰冷的身躯小心地放平,看着他心口那圈在冰冷湿气中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冰蓝光晕,眼神充满了绝望。
赵永刚靠在冰冷的木箱上,剧烈地喘息着,驳壳枪的枪管滚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奔涌的洪水,又看向昏迷不醒的墨斗,最后落在王明远怀中那个被冰水浸透、却依旧死死抱住的油布包裹上。
军统特务的冰冷面孔,道长在洪峰前那冻结时空的惊鸿一瞥,墨斗心口诡异的冰蓝光芒…这一切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
“队长…现在…怎么办?” 虎子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赵永刚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带着浓重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目光缓缓扫过身边一张张疲惫、绝望却又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年轻脸庞。他弯腰,从脚边冰冷的洪水中,捞起一样东西。
是之前被他脱下来盖在墨斗身上的那件旧棉袄。此刻棉袄吸饱了冰水,沉重冰冷。但赵永刚却毫不在意地将它拧了拧,重新盖在墨斗冰冷的身体上,尽量遮住他心口那点微弱的光。
然后,他首起身,目光如同磐石般落向仓库深处,那洪水奔涌而来的方向。爆炸引发的震动和水流,似乎在那里冲刷开了一条新的、幽深黑暗的通道。
“哭个球!” 赵永刚的声音如同北地的寒风,冰冷而坚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砸在绝望的死水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这道长拼了命给咱们挣出条活路,不是让咱们在这等死的!”
他猛地一指洪水奔涌而来的幽深通道:“顺着水冲出来的道!往深处走!鬼子炸山,这底下肯定有他们来不及毁掉的猫腻!找到路!活下来!”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王明远怀中的包裹上,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钢铁:“还有这要命的‘账本’!还有这小子胸口这‘鬼火’!都得给老子带出去!送到该送的地方!给死去的弟兄…给那道长…一个交代!”
寒风卷着冰冷的水汽,呜咽着掠过仓库残破的穹顶。
木箱堆顶,残存的火种在赵永刚铁一般的话语中,艰难地重新点燃。
冰冷、浑浊的洪水在脚下奔涌咆哮,如同无数条饥饿的毒蛇,舔舐着摇摇欲坠的“高地”——那堆由巨大木箱和断裂混凝土梁垒成的孤岛。每一次浪头拍击,都带来剧烈的摇晃和刺骨的寒意。仓库残破的穹顶在持续的地底震动中呻吟,大块的冰凌和泥土簌簌落下,砸入翻腾的浊流,激起更大的浪花。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从脚踝蔓延至心脏。
“顺着水冲出来的道!往深处走!活下来!” 赵永刚的吼声如同炸雷,在绝望的死水上狠狠砸开一道缺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扫过一张张被冻得发青、写满恐惧和疲惫的年轻脸庞,最后落在虎子背上那具冰冷的身躯——墨斗心口那圈微弱搏动的冰蓝光晕,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暴风雨中随时会熄灭的孤灯。
“走!” 赵永刚不再废话,如同一头决绝的头狼,率先从木箱堆顶滑入冰冷刺骨的洪水中!激流瞬间没过大腿,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回身,伸出粗壮的手臂。
“把王先生和那小子递给我!快!”
虎子咬着牙,和另一个战士小心翼翼地将背上毫无生气的墨斗托起。墨斗的身体冰冷僵硬,唯有心口那点微光在冰冷的河水中显得更加微弱、更加诡异。王明远则死死抱着油布包裹,被二嘎半拖半拽着滑入水中,冰冷的河水让他发出短促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