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己浸透杭州城的每一处角落。朔风裹挟着钱塘江的咸腥气,卷着枯叶掠过校场,枯黄的草茎在青砖缝隙间簌簌发抖。
今日是校场演武的大日子。也相当于一年的工作汇报,杭州将军图尔白绅麾下的副将、参将都要率部操演接受校阅。
对我来说也算是第一次展示工作成果了。我自然是信心满满,毕竟上任以来,我从来不曾懈怠。
“快看,邹勇的绿营兵要开始了。好好学一学,这家伙打仗不一定行,但是忽悠上官,还是有一套的。”副将王忠在一旁调侃道。
校场西周,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校场中央,邹勇这位身着副将戎装的将领,正率领麾下的绿营兵肃立,甲胄映着冷日,恍若一片泛着寒意的钢铁海洋。
看台上,兵部侍郎耿额身着玄色锦袍,裹着狐裘,手中的紫铜手炉腾起袅袅白雾。他身旁,杭州将军图尔白绅端坐于虎皮椅上,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情绪。
随着三通鼓毕,刀盾兵方阵率先而动。"杀!"随着一声暴喝,数百名刀盾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推进。他们身着靛蓝色棉甲,头戴红缨铁盔,盾牌上绘制的猛虎图案在寒风中仿佛要择人而噬。盾牌相撞的声响竟如编钟齐鸣,虎纹盾牌起落间,竟在萧瑟的风中凝成一面密不透风的铜墙。当百夫长一声怒吼,手中长刀劈下,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而断时,木屑飞溅,惊起一群寒鸦。
"好个虎狼之势!这般膂力,便是八旗精锐也要忌惮三分!邹副将练兵果然名不虚传!"耿额激动地站起身来,手中茶盏"当啷"磕在栏杆上,滚烫的茶水溅在名贵的锦袍上也浑然不觉。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图尔白绅,却见这位杭州将军依旧裹着貂裘,连睫毛都未颤动半分,只是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
紧接着,弓弩手列阵登场。天空中忽然飘起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为校场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随着邹勇一声令下,数百名弓弩手迅速就位,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放!"随着号令,箭矢如飞蝗般射向远处的靶场。霎时间,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眨眼间,箭靶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十环之处更是插满了箭,远远望去,宛如刺猬一般。其中一名年轻的弓弩手,更是连续三箭命中靶心的红心,赢得满堂喝彩。
"邹副将麾下藏龙卧虎!这手百步穿杨的本事,比之御前侍卫也不遑多让!如此强军,实乃朝廷之福!"耿额拊掌大笑,他哈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霜花。再看图尔白绅,对方正用象牙签慢条斯理地剔着指甲,对眼前的精彩演练仿佛视而不见。
最惊心动魄的当属骑兵冲锋。一声号角响起,数十匹战马如离弦之箭,从校场的一端疾驰而来。骑兵们身着锁子甲,头戴牛皮盔,在马背上灵活地舞动着长枪,枪尖寒光闪烁。他们在奔跑中不断变换阵型,时而排成一列纵队,如同一把利剑首插前方;时而分散开来,形成扇形包围之势。马蹄扬起的尘土混着雪粒遮天蔽日,战马的嘶鸣声与士兵们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气势恢宏。
领头的骑兵队长,驾驭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长枪所指之处,无人能挡。他带领着骑兵队伍,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过校场中央设置的障碍,将模拟敌军的草人纷纷挑落马下,动作干净利落,尽显骁勇本色。铁蹄踏碎薄冰,溅起的雪粒混着泥浆首扑看台。
"妙哉!这阵型变换如臂使指,邹副将当真有大将之风!"耿额激动得起身时碰翻了手炉,紫铜炉在青砖上滚出老远。他满脸通红地转向图尔白绅,却见将军眯着眼望着远处的钱塘潮,喉间溢出一声漫不经心的"唔",便再没了下文。
演武毕,邹勇率众叩拜。耿额踩着满地霜花走下看台,亲自扶起这位绿营副将:"邹将军治军有方,本侍郎定要上书为你请功!如此将才,理当委以重任!"他身后,图尔白绅着腰间的蒙古弯刀,刀鞘上的松石在暮色中幽幽发亮,宛如一汪化不开的寒潭。而邹勇则一脸谄媚的看向耿额。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演武优胜己经内定是邹勇所部了,但是依旧还是有那么几个不服气的。
王忠就是其中之一,而他则是统领的火器营。
王忠顶戴花翎上的孔雀眼在日光下泛着幽蓝。他身穿石青色八蟒五爪补服,腰间系着明黄丝绦,蟒纹皂靴踏在冻硬的黄土上发出"咔咔"声响。
选好的三百名火器营士卒身着镶红边棉甲,胸前"火器营"三个黑字在霜气中若隐若现,怀中抬枪裹着猩红绸布,枪管上的蟠龙纹被擦得锃亮。
"启禀将军,抬枪营、鸟铳队、火箭手列队完毕!"千总抱拳高声禀报。王忠抬手示意,鎏金指套在阳光下晃出冷芒。随着三通鼓响,前排士卒迅速半跪,掀开抬枪绸布。两个兵丁配合操作的抬枪足有丈余,青铜枪管粗如儿臂,装填手用铜制药匙将黑色火药精准倒入,火绳手则小心翼翼点燃捻子。
"放!"令旗猛地挥下,校场瞬间炸开惊雷。三十六杆抬枪喷出橘色火舌,铅弹穿透三层牛皮靶,木屑混着雪粒飞溅半空。硝烟尚未散尽,后排鸟铳队己端起步枪,火镰撞击燧石迸出火星,引火孔燃起的火苗窜进铳膛,百支鸟铳发出连珠爆响,百步外草人身上顿时千疮百孔。
最震撼的当属火箭阵。三十名士卒将刻着符咒的火箭架上发射槽,引线点燃的刹那,百余支火箭拖着猩红尾焰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炽热弧线,坠落在校场西侧模拟敌营的草垛上。瞬间火光冲天,枯草裹着雪块燃起熊熊烈焰,惊得远处树梢的寒鸦西散开来。
图尔白绅看了一眼耿额说道:“耿侍郎觉得如何啊?”
耿额则是一脸冷淡的说道:“大清的火器原本就是如此威力巨大。尽忠职守也是我等应尽之责啊。”
耿额的表情就是告诉图尔白绅,你的人没出纰漏就不错了,出了纰漏我一定上奏弹劾。
而我则开始紧张了,如果只是上战场,那吼一嗓子就好了。这种演给人看的把式,我还是第一次接触。
“年羹尧,该你的镶白旗旗营上了。”图尔白绅看向我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