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沙砾如箭矢般掠过校场,我身披玄色锁子锦甲立于点将台前,甲胄上的鎏金虎豹纹在冷日下泛着森然光泽。猩红披风被狂风掀起,露出腰间刚嵌完蓝宝石的断劫剑。
台下一千将士早己列队完毕,杏黄镶白边的八旗战旗猎猎作响,与士卒们甲胄上的霜花一同在风中震颤。
"演武开始!"我猛地抽出令箭掷于地上,声若洪钟。
前排鸟枪营士卒立刻如猎豹般半跪,手中的燧发火枪泛着冷冽的金属光芒。这些火器皆是工部新制,黄铜枪管上錾刻的云纹还带着打磨的新痕。随着"点火"令下,燧石与钢片剧烈撞击,火星如流萤坠入引火孔,刹那间校场腾起一片硝烟。铅弹破空的尖啸声此起彼伏,百步外的草靶瞬间被打成筛子,木屑混着雪粒飞溅半空。
"装天!"我手中令旗一挥,鸟枪营士卒们动作娴熟地从牛皮弹药袋中取出牛角火药筒。寒风中,有人呵出的白气在枪管上凝成霜花,但这丝毫未影响他们的速度。装火药、塞弹丸、压实、插引信,整套流程一气呵成。我目光如炬,将每个细节尽收眼底。
紧接着,刀盾兵方阵踏着鼓点踏入演武场。两百名士卒手持镶铁包铜的大盾,盾面绘着狰狞的白虎图腾。他们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同一节奏上。"盾墙!"随着常威一声令下,盾牌瞬间交错重叠,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忽然,阵型如流水般变幻,盾牌开合间,寒光闪闪的雁翎刀如毒蛇吐信般刺出,演练着镶白旗独创的"盾阵绞杀术"。刀刃与盾牌相撞的铿锵声中,我微微点头,手中的马鞭无意识地敲击着甲胄。
当刀盾兵退下时,前锋营的精锐骑兵早己在演武场东侧蓄势待发。百余名骑士皆是精挑细选的勇士,他们身披鱼鳞锁子甲,头戴熟铁兜鍪,腰间悬着三尺长的雁翎刀。战马身披皮制护甲,口衔枚、蹄裹布,只等一声令下。"裂云阵,冲!"随着号角长鸣,骑兵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蹄踏碎地上的薄冰,扬起阵阵雪雾。楔形阵型锐利无比,仿佛要将凛冽的寒风都劈开。
我双目微眯,仔细观察着骑阵的变化。就在我准备击节叫好时,异变陡生——阵中左路的一名骑兵坐骑突然前蹄打滑,在结霜的冻土上轰然跪倒。那骑手正是赵狗剩,他惨叫着从马背上飞了出去,脑袋重重撞在青石靶桩上,顿时鲜血西溅。受惊的战马嘶鸣着扬起后腿,铁蹄乱蹬间踢翻了相邻的坐骑。
混乱如瘟疫般迅速蔓延,整个骑阵瞬间陷入崩溃。马匹的嘶鸣声、兵器坠地声、士卒的叫骂声混成一片。数名骑兵被惊马拖行,甲胄刮擦地面迸出串串火星。前排的骑兵为避开失控的马群,纷纷勒缰转向,原本整齐的阵型彻底散作一团。
"都给我稳住!"我暴喝一声,声震全场。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点将台,披风在身后鼓胀如帆。抽出腰间软鞭,对着最近的一匹惊马狠狠抽去:"八旗精锐竟如此不堪?!谁再乱阵脚,军法处置!"我的声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怒意,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鼓点声。抬枪营的士卒们两人一组,抬着丈余长的重型火铳稳步推进。这些抬枪需要两人配合操作,青铜枪管粗如儿臂,枪身上铸着精美的云龙纹。我只能暂时压下怒火,冷眼注视着抬枪营列阵。"准备——放!"随着一声令下,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火舌喷出数丈长,铅弹如雷霆般击中远处的土垒。刹那间,土石飞溅,烟尘蔽日,原本坚实的土垒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在我亲兵的全力维持下,混乱的骑阵总算渐渐恢复秩序。我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赵狗剩,眼神冰冷如霜。他的靴底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传我的令,马匹失蹄,骑手监管不力,赵狗剩杖责五十,管事参领降两级!”
“年参将好大的官威啊。”耿额幸灾乐祸的走了过来,邹勇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的得意。
图尔白绅也赶了过来:“年羹尧,马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受惊呢?”
我知道这是图尔白绅在给我机会圆场,但是马匹如何会受惊我怎么能立马知道?现场编故事的技能似乎还没有加满啊。
“马匹那会无缘无故的受惊,要么就是骑手失误,那么就是马匹训练有问题。”邹勇在一旁冷嘲热讽。
“年参将,前段时日本官视察你所管辖的旗营就很不满意,今日演武你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本官一定如实上奏皇上。”耿额说完便冷笑一声走开了。
图尔白绅看了我一眼有些失望的走了,王忠叹了一口气也离开了。
带着我的人垂头丧气的回到旗营,我独自一人坐在淮河边发呆。今日战马受惊的事情太蹊跷了,难道会是人为造成的吗?
“大哥,赵狗剩醒了。”赵勇来到了我身后。
“五十军棍意思意思打了就算了。去查一查那匹马为什么会受惊。”我依旧看着眼前的淮河。
“查过了,不是受惊,马是被人下了药,腿发软才出事的。兽医刚检查过。”赵勇的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下了药?这几日我都在旗营值守,根本没有无关之人入营,难道是自己人干的?”我依旧背对着赵勇,我发现问题大了,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平淡的问道。
“常威说,昨日赵狗剩带了一个绿营兵来旗营喝酒,说是同乡。”赵勇说完便狠狠的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赵勇这个老兵油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办事能办到前面去,最大的缺点是嘴巴大。
“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我转身看向赵勇。
“此事,事关重大。只有我、常威还有钱老五知道,卑职严令禁止外泄。”赵勇这次办的倒是妥当。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你告诉常威他们,就当没这回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旗营一应事务依旧如常。”我走向赵勇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与赵勇回旗营的路上,赵勇还是忍不住问了我到底想要怎么应对,我只是笑了笑。
然后在快要进营门的时候,我故意大声说道:“送礼,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