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彬推门进来时,病房里多了一个男人。
黑色衬衫搭配西装裤,长腿交叠坐在床边,眼神紧盯着床上的靳橙。
他心下有些讶异,难道靳橙己经有男朋友了?
不过蒋文彬即使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依旧如常。他走上前,检查了下靳橙的状态,才开口:“目前情况稳定了,在家再观察两天就好。捐献之后可能还会感到乏力,记得补充营养,多休息。”
话音刚落,一旁的许一珩猛地抬头,紧锁住“捐献”两个字。
他转头看向靳橙,目光锐利。
靳橙却像没听见一样,眼神飘向窗外,避开了他的视线。
许一珩脸色沉了几分,转而问蒋文彬:“医生,她刚进行了什么捐献?”
蒋文彬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靳橙,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说。
从靳橙的视线看去,窗外只有一片空旷,高楼掩去了街景,灰白的天幕下连片树影都没有,远处建筑的轮廓被午后的光线冲得发虚。
她的视线无处安放,连发呆都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我刚做了造血干细胞的采集。”她自己承认。
空气像是瞬间凝住了。
许一珩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靳橙,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蒋文彬感觉到气氛紧绷,识趣地转身欲走,却被靳橙的声音叫住。
“蒋医生,”她语气平静,“今天的事,麻烦你别告诉你母亲。”
她不想让何欣知道她和靳孟川还有联系,尤其是她还如此好心的帮助了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知道这会被何欣拆解成什么。
蒋文彬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我明白。”随即推门离开。
病房门轻轻带上,留下沉默对峙的两人。
——
靳橙缓缓从病床上坐起,面色依旧苍白。
她知道许一珩现在的沉默不是平静,而是隐忍,他不会在公共场合让逼问她让她难堪。
她低头去够床边的鞋,刚俯下身,一只手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肩。
许一珩弯下腰,默不作声地替她把鞋穿好。
靳橙抿了抿唇,有些难堪地避开他的视线。
“能走吗?”他扶住她,语气听上去克制冷淡。
靳橙点了点头,声音也低:“能。”
许一珩没再多说,只顺手拿起她放在椅子上的包,一手扶着她往外走。
一上车,靳橙借着副驾镜子看了眼自己现在的脸色——活像个女鬼。这样回家,何欣一眼就会看出不对劲。
“你送我去苏嘉颖那儿吧。”她伸手去导航仪上输入地址。
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底,苏嘉颖并非单身,她以往去她家前总要先问好她丈夫是否在家。
可指尖还没碰到屏幕,手腕就被许一珩握住了。
“你今天不说清楚,哪儿都不能去。”他声音压得低,却透着强硬。
靳橙没有想好怎么说,话一出口却是:“那我自己去。”
她去拉车门的动作被他拽住,力道不重,却毫不退让。
“靳橙,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靳橙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说不清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个秘密。
说到底,无非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家事,哪里到了见不得人的程度,可偏偏就是堵在喉咙口,想说却说不出口。
她垂下眼,指尖蜷了一下,又松开。
“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许一珩继续,“苏嘉颖那里不方便”
他说得也是事实,她丈夫如果在家,确实不方便。
许一珩见她低头不说话,只是启动车辆,车子驶出停车场,拐上主路。
“去我那里。”
他首接做了决定。
“你那里什么都没有,我怎么过去住?”
“你缺什么列出来,我去买。”
“……不行。”靳橙顿了顿,眼神飘开,她其实想说孤男寡女,并不合适。
“你放心。”
许一珩忽然转过头来看她,语气难得一本正经:“我不会对病人做些什么。”
靳橙心口微微一滞。
她并不是一个保守的人,更何况,她和许一珩曾经亲密无间。
只是现在成了一种别无选择,又让她不是很自在。
许一珩家里有保姆打扫,客卧布置得也很齐全,他让她先休息。
靳橙觉得医院有病毒,不想穿着外衣休息:“你家有新的居家服吗?随便给我拿一套就行。”
许一珩点头,去衣柜里翻出一套全新的家居服,不过男款码数大得离谱。靳橙换上之后,上衣几乎能当裙子穿,她干脆拿根皮筋把腰扎了起来,勉强合身。
许一珩看她那副打扮,觉得既可笑又……莫名有点可爱。
他走过来,蹲下身帮她把裤腿细细挽起几层,才不至于拖到地上。
“你先躺着休息,想吃什么我去做。”
“清淡点就好,没什么胃口。”靳橙声音有点虚。
“行,好了我叫你。”他说着,看着她慢慢躺下,又顺手帮她把被角掖好,轻手轻脚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靳橙盯着天花板,心里泛起一点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怎么就住进来了?她咬了咬唇,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被许一珩牵着鼻子走。
她恼火地将被子往下一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手臂的伤口,一阵酸疼袭来。她咬紧牙关,忍着没吭声,半天才缓过劲。
她重新躺平,尽量不去碰手臂上的针口。
外面厨房隐隐传来切菜的声音,像是一点一点将她心里的烦躁抚平。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在那安稳的声响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
许一珩将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干净利落的手腕。锅里水咕嘟咕嘟地响着,他将青菜倒入沸水中,筷子快速翻动几下,接着利落地捞出,投入提前准备好的冷水里。
他做这些时面无表情,干净、高效,条理分明。
可他心里并不平静。
靳橙太自立了,有时候倔得让人发火,却又总能让他心软。
可今天,从靳橙家楼下到医院的路上,他竟觉得自己连车都不会开了,手心发汗,连方向盘都握不稳。
打开锅盖,一股香味扑面而来,像是压抑情绪中唯一能带来一点踏实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