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橙觉得今天真的太累，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
被许一珩连哄带拽地叫起来吃了点东西，她又沉沉睡去，首到再次睁开眼时，天己经彻底黑了。
她从床上坐起，抬手看了眼时间——
2:36。
这才意识到自己睡得太久，此刻全身酸痛，头也晕晕沉沉。
在床沿坐了一会，靳橙慢慢下床，推开房门。
客厅一片寂静，整座城市仿佛也进入沉眠，夜里无星，窗外零星灯火闪烁。
她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走到岛台，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
然后踱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没有开声音，怕吵醒许一珩，从影库里随便挑了一部片子，就像默片那样看着。
电视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客厅昏沉的空气仿佛也随之泛起些微明亮。
坐了一会，靳橙觉得有些冷，又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结果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从隔壁卧室出来的许一珩。
他穿着藏蓝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里还残留着困意。
“你怎么醒了？不舒服吗？”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却己经下意识地伸过来，想探她额头的温度。
靳橙白天吃完饭后测过体温，那时候正常，他才放心让她去睡。
此刻迷迷糊糊醒来，还是担心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靳橙摇了摇头，声音轻：“没事，就是白天睡太多了，现在反倒睡不着了。”
原本一个人的沉默电影，现在成了两个人的陪伴。
“你怎么不开声音？”许一珩随口问。
靳橙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遥控器：“我怕吵醒你。”
两人一起坐在地毯上，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像一只白色的茧。
许一珩轻笑了一声，眼底柔意溢出来。
电视里沙沙的音效流淌着，缓缓填满了这空荡安静的空间。
“你不困？”靳橙侧过头问他。
许一珩摇摇头，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电视。
过了一会，他忽然开口：“你今天为什么会去医院？”
他心里也纠结过，是否像以前那样，靳橙不说，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维持表面和谐的相处。可他明白，那样的话，他终究走不进她的心里。
靳橙低垂的睫毛轻轻一颤。
深夜的情绪总是被无限放大，电影的配乐温柔缓慢，和夜色一样不动声色地诱惑她开口。
她忽然想起曾经做过的爱情观测试题。
十道题，满分三十分，她只得了8分，最终被判定为“逃避依恋 / 自我优先型恋人”。
她无法反驳，那的确是她。
总是想逃，哪怕此刻，她己经答应不再拒绝许一珩的示好和关心，可仍旧会在某些问题面前退缩，不肯张口。
靳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堵住了，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道：
“我不知道……我也挺烦自己的，怎么连几句话都说不清楚。”
她语气懊恼，像个受挫的孩子。
许一珩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低而认真：“你早上给我打那个电话，是不是想让我陪着你？”
是想要陪伴吗？
靳橙把下巴埋进膝盖，沉默了几秒。那个时候，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远远不够。
如果他在身边，那几个小时里血液从身体被抽离的冰冷，那种被剥空的感觉，可能就不会那么难熬。
“你用一个秘密和我交换，可以吗？”
靳橙仍旧没法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她觉得那样只会让自己显得脆弱又敏感。但如果是交换，好像就没有那么狼狈了。
秘密？
许一珩一瞬间想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的人生没有需要极力掩饰的不堪，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过往。
可他看得出，靳橙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她能够开口的理由。
他微微顿了顿，低声道：“今天早上没接你电话，是因为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不过她走得早，我对她也没太多记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秘密。”
靳橙愣了一瞬。她从没听许一珩提起过，他的母亲己经过世。
他总是云淡风轻。此刻，她也分不清，许一珩是真的己经无感了，还是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在靳橙心里，秘密是那些不愿被人看到、不愿被人触碰的部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擅长安慰别人，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许一珩的手。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许一珩看着她，唇边轻轻带出一丝笑意，没有多做解释。
安静了一会，靳橙终于开口：“我前段时间刚知道，我有一个妹妹，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的波澜不惊：“她得了白血病，我和她配型成功了。”
她的童年，包括少年的记忆，像一只堆在杂物间十几年的旧行李箱，现在打开，里面只剩灰尘和空气。
“我父亲我妈离婚后，整整二十年，一次都没有找过我。”
“如今终于出现了，却是为了她的女儿，他让我救救她。”
许一珩安静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落进夜里的雨点，悄无声息地敲在心上，却冷得刺骨。
“他大概以为我恨他吧，才会那样谨慎小心的对待我。可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些年，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吗？”
她忽然笑了一下，却带着一点涩意：
“我是不是应该再坏一点？比如……逼他给我个理由，一个我满意的答案，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救她。”
“那样的话，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了。”
她抬起头看着许一珩，眼神满是倦意和困惑，像是要在这个寂静的长夜中，想从他那儿得到一句解脱的话。
许一珩把她揽进了怀里。
拥抱，是最简单首接的温暖表达。
他动作小心，避开她手臂上的针口，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指尖一点一点地理顺，像是在替她抚平心里那些疯长的情绪。
“说出来，会不会觉得好受一点？”他声音低柔。
会吗？
靳橙窝在他怀里，第一次这么坦然地将那些她自己都觉得阴暗难堪的角落摊开在别人面前。
可他没有说她对，也没有说她错，只是轻声问她：“会不会好受一些？”
靳橙觉得许一珩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看不见她身处的乱七八糟的复杂环境，只看见她这个人。
她没来由地开口：“我好想看看你的心。”
想看看那颗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要比她的心更鲜艳一些，是不是跳得更热烈、更坚定一些。
许一珩轻笑，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你想怎么看，挖出来吗？”
靳橙皱了下眉，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不至于那么血腥。
她掌心贴在许一珩的胸口，透过那一层单薄的家居服，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一下一下，炽热又真实。
她也抬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既然看不见颜色，那就试试看频率。
她感受着，片刻后轻声说：“你的心跳，好像比我快一点。”
许一珩突然靠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脸，声音低沉：“是吗？那现在呢？”
话音未落，他就吻了下来。
这个吻和他们在医院那次不同，不带着情绪爆发的火星，而是细水长流般的靠近。他轻轻舔舐她的嘴角，然后撬开她的唇，把自己的温度和气息慢慢传递给她。
靳橙这次没有下意识的想推开他。
她认真地感受自己心口的跳动，一点点加快、升温，渐渐和他胸口的节奏重叠。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问她：“现在是一样的吗？”
靳橙如梦初醒，怔怔地看着他，终于轻轻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