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祁果被阿德南带去查看人质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差不多已经和这个叫阿德南的叛军长官绑在了一起。看着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同胞们,男人脸上青青紫紫,女人衣衫不整泪眼婆娑;就更不用说什么都不是的当地村民了。
祁果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愤怒、恐惧又悲伤,但更多的是无力。她只是一个小护士,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同胞甚至用憎恨的目光看着她,他们说:“你什么跟恐怖分子站在一起?你个叛徒!叛徒!”
祁果很想笑。不是她要站在这里是她根本走不了好吗?可是她笑不出来,她心里也认为自己是个叛徒,她应该跟同胞们站在一起,可是她……怂啊……至少站在这边是安全的……
她深深的觉得,她是那么的无能。
这时,一个村民突然拿着刀子跳了出来。他是受辱自尽的女人的丈夫,他们还有六个孩子。他的眼里饱含泪水,黑亮的皮肤紧绷着,他怒吼着,朝阿德南奔过去……但是一声枪响过后,一切都寂静了。男人倒了下去,额头亲吻着家乡的土地,血液从身下扩散开来。他黑亮的眼睛黯淡下去,终没有再合上。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枪声仿佛依旧余音绕梁。时间像是暂停了一样。一声女孩的尖叫打破了宁静,然后人群躁动了起来。
恐惧到极点的村民潮水一样朝阿德南一众袭来。他们满脸的绝望与恐惧,他们大概是想,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了吧。
尚存理智的的援助队员想要拉住他们结果没一个成功,反而被拽倒在地,吃了满满一口黄土。
祁果和崔风华被这样的场面镇住了,阿德南侧了侧身将祁果挡在后面,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士兵扣动扳机,在黑暗中枪头吐出灿烂的火舌,一瞬间黑压压的潮水大半。只有零星的几个站在倒下的人堆里,里面可能是他们的孩子,伴侣或是父母。恐惧扭曲了他们的脸,他们的双腿瑟瑟发抖,有的裤裆湿了一片。
阿德南笑了笑,又是一个响指……彻底安静了。
他转了个身,对祁果笑着说:“这就是反抗我的代价。”
祁果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是谁,在剩下的人群中喊道:“你个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阿德南扬起微笑,他抬起手,只抬到一半手腕便被人捉住,他低头一看,是祁果。
“有事吗?”
“当然有。”祁果笑的很勉强。她甩开崔风华阻拦的手对阿德南说:“我诚心建议你不要伤害这些人。他们只是来援助,你应该不想平白得罪一个国家吧?”
这句话起到了效果。阿德南思考了起来,他觉得有道理,因此缓缓的放下手。他说:“我可以放他们走,但是你们,尤其是你,”他紧盯着祁果宛如紧盯着他的猎物一样,“必须跟着我走。”
祁果看了看他的同胞镇定的点着头。
阿德南满意的笑了。
祁果完全不敢想象下面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她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阿德南的部队带足了干粮扔下阿里卡村落及十余名医疗援助队员朝西徒步行进。目的地是不足十公里以外的赛特市。
部队在宽阔寂静的半荒漠地区行进。对于祁果来说只要不是跑步前进怎么样都好。她背着急救包跟在阿德南身后唯恐落队。短袖的护士服起不到一点防寒的作用,即使在不停的行军过程中她还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阿德南看了她一眼,扔给了她一件沉重的黑色外套。穿在身上沉甸甸的但是很有用,他对阿德南道了声谢,继续赶路。
士兵们腿长步伐也快,这使得祁果必须小跑着才能够跟上。她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父亲走路的时候从来不管她只知道一个劲往前走,小祁果小跑着在后面抱怨“慢一点啊爸爸,慢一点”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时间长了她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默默地追着父亲的背影。
可是父亲的背影一点没有阿德南的宽厚。后者的走路像风,有一种十足的侵略感。以至于祁果和崔风华两个人狼狈的跟在他后面会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也就是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要是白天不知道阿德南会不会嫌弃他们丢人。
祁果记得国内的军人有“五公里越野”这个项目的,最长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也就是说按他们现在的速度,就是路上有事耽误一下,满打满算一个小时以内绝对能到塞特市。
这个季节波特兰全国限电。整座城市唯一的灯光来自于市长府邸的卧室。幽幽地暖黄色光点映在潜伏在高低的每一个士兵的瞳孔里。简直就是活靶子。
阿德南一挥手,士兵们动作迅速滑下高地,朝唯一的光点冲去。
崔风华说:“我们……也要去吗?”
在黑暗中看不清阿德南的神色,但祁果知道他一定在嘲笑他们:“不跟我们走你要在这里喂狼吗?”
祁果叹了口气,拉着崔风华跟你在阿德南身后。崔风华反手掐住祁果的手腕厉声道:“他们这是要去刺杀塞特市市长!”祁果当然知道,她又不是傻子。她说:“你能阻止他们吗?你若是能阻止就留在这里吧。”她是宁愿被子打爆头也不愿意与恶狼搏斗。
进了城市,祁果和崔风华被保护在一个废弃的小房子内。房子的主人可能是搬走了,也可能是死了,总之这样的房子在波特兰各个城市随处可见。凭借着屏幕幽幽的月光人们可以看到墙上残留的暗红色血迹。
崔风华说:“这是做凶宅?”
祁果瞪了他一眼:“你是医生吗?还凶宅。”
“你难道不害怕吗?”
“我连那些带枪的士兵都不怕,我把这干嘛?”祁果不嫌脏的席地而坐,她习惯性的把手叉进衣兜想拿出手机看看几点却摸了个空,猛然想起她和崔风华的手机都被阿德南的手下拿去丢掉了,她讪讪的缩回手,说,“至少他们在保护我们,只要我们有手有脚能给他们疗伤我们就是有用的。你害怕做什么?你是医生,比我有用。”
崔风华苦哈哈的笑了笑:“可我是男的啊……我看那家伙明显对你有意思。”
“我有男朋友。”
“你认为那种人会在意这种小事吗?”
祁果摇摇头:“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是啊。”崔风华咬着牙坐在了祁果的旁边。他突然发现在危急关头他的洁癖也没那么严重了,反而挺愿意跟脏兮兮的祁果靠在一起。“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哦。我也不知道。至少他们有手机可以求救。”祁果耸了耸肩:“我们有手机也没用,在救援部队到达之前我们两个就被撕票了。”
崔风华苦哈哈的笑了笑:“我觉得我们的死相绝对特惨。比阿里卡村的那些还惨。”
“是的,他讨厌背叛者。”祁果隔着空荡荡的窗框看向外面的星空心想,如果当时朝他们扑过去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至少可以和同胞们死在一起,至少不至于担心客死异乡。
祁果他们没能知道阿德南带领着一队人到市长府邸做了什么,总之他们全身而退还抢了一辆车。
“上来。”阿德南说着门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祁果迟疑了一下,跳上了吉普车。崔风华则跟着其他人坐上了后面的车子。
这是辆好车、新车,这是祁国的主要感受。倒不是祁果没有见识,只是波特兰车辆普及太低。大部分还停留在摩托车阶段,有车的都是有钱人,而开的车子还是欧洲淘汰下来的二手车。看起来破烂不堪。这么一说这辆jeep可以说是其中的劳斯莱斯了。四辆“劳斯莱斯”,阿德南是去哪土豪来了。往后放一看,武器装备对了满满一后备箱。他别是把市长府邸扫荡一空了吧。
阿德南扔给祁果一拔枪说:“会玩吗?”
祁果点点头,她大学去过靶场,枪法还凑合。但玩不了大口径的,这会把她的手震得发麻以至于枪柄脱手。阿德南貌似很清楚这一点给的是一把小口径的小型手枪,拿来防身是很好用的。然后,他又扔给祁果一把匕首。祁果把出来一看,三棱还有放血槽。用来杀人不错,但祁果更希望只用它来开罐头。
车队稳步行驶在草原与荒漠的交界处,时不时会听到狼嚎,更显凄凉。
阿德南说:“你在想什么?”
祁果回答说:“我想家。我想我的母亲和……”
“爱人。”
“是的。”
“你的父亲呢?”
“死了。”
“死了?”
“工地事故。”
“真遗憾。”阿德南冷冷的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祁果看到后视镜里的世界亮了起来。非洲大陆的太阳来的似乎比别处的要早很多,五点钟东方已经破晓了。
在白色的阳光下,祁果看到前方灰色像堡垒一样的四方形建筑,四角的瞭望台上站满了士兵。
他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