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祁果吐了一口痰——准确来说是血才对,黑灯瞎火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就当是痰吧。她的后背疼得厉害,但应该没伤到要害。那个地方最要命的就是脊椎,她能动就证明脊椎还好好地,这就是万幸。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发现周围没有。应该是不久之前摔下来的时候掉到远的地方去了。
那个哭声还没有停,熊孩子怕不是已经被吓惨了。但祁果可没有那么多怜悯心,相比之下她更惨一些,没好气的说:“别哭了,吵死了!”
真的没有再哭。
过了一会祁果说:“过来,到我身边来。”
角落没动静。祁果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着急的想,妈的,这孩子不会完蛋了吧??她着急的喊:“喂喂喂!死没死倒是吱个声啊!”
角落又传来哭声,一声赛一声的大。
听这种气十足的哭声祁果松了口气说:“过来……我让你过来傻逼!你一个人蹲那鬼地方不冷吗?你不知道抱团取暖这个说法吗死小孩?”
祁果是真的急了。雪越下越大,祁果觉得自己全身都冻僵了,肢体末端仿佛失去了知觉。她的脚指头在动吗?应该没有。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寒颤,破口大骂:“你给我滚过来!现在,马上!”过于激动的口吻让祁果差点又吐了一口血。她咳了几下,有气无力的说:“过来啊,我又不会打你……你看看我现在还有力气吗?”
终于,耳边传来簌簌的声音。祁果笑了,这熊孩子。净有些没用的警惕心。
天太黑了,走进了祁果也看不到小孩的脸。只能听到他擤鼻涕的声音。祁果皱了皱眉,说:“把鼻涕擦干净。用雪。”
小孩照办。
“过来。”祁果张开手臂,“躺进来。”
小孩迟疑了一会儿,又照做。祁果牢牢地把冰块一样的孩子抱在怀里,小孩机灵的不断往她怀里钻,因为那里最暖和。
“介意我抽烟吗?”
小孩摇摇头。
“那就拉开我的衣服,从我的背心里找打火机和香烟。”
小孩拉开祁果的防寒服,从作战背心里找到烟和打火机。
“拿出一根放我嘴里。”
小孩照做。这些事小孩也对他爸爸做过,接着机灵的点烟。冻僵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差点烧着祁果的眉毛。祁果一阵惊呼,小孩吓了一跳。祁果连说没事。她敞开衣襟,把小孩包裹在里头,让他会暖和一点。
她是个成年人,成年人就应该保护孩子,哪怕他是个熊孩子。
而且她还算是个军人,保护和战斗是她最重要的两项职责。
她为这个身份骄傲。
她能感受到小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低声抽泣。祁果心里很乱,她已经过了遇到麻烦只会哭的年纪了,况且在这个时候她的眼泪会徒增孩子的恐惧。她不能让孩子认为她是个软弱的人,她必须成为一个靠得住的大人,成为铜墙铁壁……
“姐姐你别睡啊……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孩奶声奶气的说。这个时候他才不能么犯人。祁果笑了,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小孩小声说:“电视上。”
“呵呵。还没那么严重。在掉下来之前我就给朋友打电话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
“你是说这个吗?”小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她的手机,说着试着按了按开机键,“我在那边捡到的。可是开不了机。”
祁果心说不是摔坏了,就是因为低温电耗没了。她说:“没关系,别管它了。”
“姐姐……这个地方好深。”
祁果点点头。不深她也没办法上去,她的腿好像出了点问题,根本站不起来。小孩也没办法把她弄上去。况且是在这种冷的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情况下。
一大朵血花飘飘悠悠落到孩子的眉心,孩子打了个哆嗦说:
“姐姐……我好冷。”
祁果抱紧了他。
“姐姐……”
“你这孩子屁话真多。”
孩子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孩子又说:“姐姐……”
“啥?”
“对不起……”
祁果愣住了。她抿了抿嘴唇,憋了一句:“回头是岸。”
神他妈回头是岸。她一定是被冻坏了脑子。
大雪给他们盖上了一层不算暖和的被子。祁果的头发和睫毛都被染上了素白的颜色。,她一动不动,乍看上去还以为是一具被冻僵的尸体,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出塔器是有着极其微弱的呼吸。她现在处于一种接近冬眠的状态,这会让她好受一些。即使这样她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
一开始她还能回忆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小时候爸爸抱着她去公园站在巨大的蝴蝶背景墙前拍照。男人胡子拉碴的下巴在自己脸上蹭,难受极了。
那时候冬天爷爷会在天井里堆一个特别丑脏呼呼的的雪人,有两个大红枣的眼睛,青萝卜的鼻子,两根枯树枝做出的手。她们全家人堆雪人都是这技术,祁果甚至只学了皮毛,导致当年在房东太太家住的时候被陆彧铭狠狠嘲讽了一番。那时候她才见识到什么是教科书式的堆雪人,两个圆圆的大雪球一摞,眼睛鼻子是圆滚滚的黑豆和黄橙橙的胡萝卜,还有去年的旧围巾。
两个人在炉火充足的房子里,盘腿坐在床上,吃着房东太太烤的红薯和瓜子赏雪景。然而这样恬淡的景象不会持续多久,贺念蕊通常会从外面敞开窗户队伍里的祁果大喊:“快点快点,出来玩雪啦!”每当这个时候陆彧铭都会不客气的把窗户拍死,溅贺念蕊一脸的雪花。贺念蕊在外头炸毛,陆彧铭嗑着瓜子看戏。
祁果有点分不清这是做梦、幻觉还是现实。很快这些场景都模糊了,变成一团浆糊,最后空白一片。
美好的欢快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寒冷和绝望。比起冻死在这里她宁愿死在非洲充满硝烟和鲜血的战场上,至少死的痛快。
孩子抬头瞅了瞅,他稍微一动,一大片雪盖就从头上滑了下来。他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把食指放在祁果的鼻下,他的手冻僵了但也依然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声。他松了口气,从口中和鼻中呼出了一大团白雾。他冷极了,也害怕极了。他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他无法想象如果祁果死了他该怎么办?谁还会保护他?
他又哭了起来,小小的缩在祁果不算宽阔的怀抱里。他发现前不久还特别讨厌的家伙竟然比妈妈还要有安全感。他哭的更大声了,愈演愈烈,边哭边说:“你醒过来啊,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不要死,求求你!”
忽的,他听到一声疾呼。孩子突然停止了哭声,因为他想起以前哭的时候妈妈训斥他的话:“哭什么哭,小心把狼招来!”他紧紧的抱住祁果,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怎么办?他是不是把狼招来了?
又是一声呼唤。
孩子觉得不对。狼的叫声应该“呜——呜——”的,电视和动画片都是这么演的。这么叫的更像是人,可是他听不清那人在叫什么,于是学着那声呼唤喊了一声:“喂——”这是他在祁果的怀里叫的。他觉得不行,就从祁果的怀里爬了出来。祁果的怀里真的很暖和,一出来他就感受到了暴风雪的威力。他被厚实的积雪和大风绊倒,然后就看到抱着他的女人已经被雪埋了一半,他们是等于睡在了雪窝里。他顾不上有多冷,边爬起来边喊:“喂——”他边走边喊,站在他齐腰深的雪地里,看着上面层层叠叠的黑影高喊:“喂——”
风一吹,上面的黑影摇摇晃晃,像是怪物一样。真怕上头出现一个尖嘴獠牙的东西出来。他怕极了,还是不停地喊:“喂——我们在下面——”他喊不出别的词,更多的话淹没在哭声里,他边哭边说:“有没有人……姐姐要死掉了……我也要死掉了……呜……”
忽然,上面真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孩子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在雪窝里。他听着那个黑影说:“你是林睿吗?”
“是!”孩子兴奋的说,“我是!!”他摸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在暴风雪中跳跃,他的全身被冻的通红甚至青紫,但此时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他已经感觉不到多少冷意,只觉得狂喜:“你们快点下来,我和姐姐在这里!”
他跑到祁果身边摇晃着她说:“姐姐姐姐,有人来接我们了!”
祁果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扑通扑通”几声,有人从上面的绳索滑了下来落在雪地里。林睿着急的大叫:“你们快过来,救救姐姐!快点!”他说着擦了擦鼻涕,呜咽的哭着。
承渊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祁果蜷缩在雪地里,像一把白色的弓箭一样挺拔。她的身体已经冻得僵硬,却依然能看到胸廓在微微的起伏。他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她沉重的如同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