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下巴掉了?”
那三个字一说出来所有人笑得如同开启了震动模式。但承渊连长的威严还在,军靴跺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即使脱臼的下巴让他的威严打了些折扣但依然镇住了这帮兵蛋子。
祁果走过去查看,还真是下巴掉了,医学术语称:颞下颌关节脱位。常见病因是打哈欠,大笑和外力损伤。祁果至今还记得解剖学老师——那个从急诊上退下来的见多识广的可爱老头——说,通常人在大笑,尤其是长时间大笑会出现掉下巴的情况,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他说他干急诊的时候见过一个女孩,小时候大张口的吃东西,狼吞虎咽的,结果有一天下巴掉了,去医院复位后没怎么在乎就继续狼,就这么掉了两三次不幸成了习惯性脱位。后来就轻车熟路了,掉了一回就去医院接一回,医生都认识她了,一进门口就招呼:“哎哎,下巴又掉了是吧?来,叔叔给你按!”
十分喜感的故事,祁果又给承渊复述了一下。袁刚带着满脸的潮红,这让他黝黑的脸上看上去红光满面,悄悄对祁果说:“那……这下巴好按吗?”
“胳膊脱臼了你会接吗?”
袁刚点点头。
“一个原理。我就可以来。”
“那您请!”
承渊一听赶紧坐直等着祁果上手。
祁果干巴巴笑了笑:“你们还真信得过我。实在不行我给你叫医生?”
承渊疯狂的摇头,他丢的人越少越好:“别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龚修齐知道。”因为合不上嘴,祁果勉强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没问题。”祁果说着,接过闵云递过来的热毛巾敷在承渊的腮帮子上,“放松,再放松。对,就是这样,别紧张。”
承渊点头。
“坐直。”
承渊挺了挺本来就已经足够挺拔的肩背部。
“头尽量往后仰,后脑勺靠墙。”
承渊照做。
祁果用消毒液搓了手,拿来纱布裹着两拇指伸入承渊张大的口内,放在下颌的两磨牙平面上,其余手指握着承渊的下巴。她需要把下颌骨向外下方向拉,必须拉开肌腱。但是祁果的力气有点小,她不得不把腿抬起来蹬在墙上接力。这很有用。承渊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被拉出来了,他的头使劲往后仰帮助祁果使劲。
祁果能感到髁状突慢慢移动,只听一声清脆的谈响声,髁状突成功划入关节窝。祁果心里一松,成功了!
“卧槽!!”
复位是成功了,但是手撤出来的时候左手慢了一拍,导致右手出来了,左手还留在承渊的口里。还好死不死停在犬齿的地方。被狠狠咬了一口。祁果抱着手指头蹲在原地,头埋在了椅子上。承渊都能尝到祁果血液带来的铁锈味,也吓了一跳说:“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事。是我手艺不精……”
“你的声音在发抖唉。”
祁果的手确实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就是指甲上被咬出一块紫血,指腹破了皮:“真没事很快就好了……”就是疼了点,“闵云你来给他固定吧,我得让指头休息一会。”
“ok。”
闵云麻利的用头颌绷带固定,边缠边说:“复位之后,先限制张口活动两周。就只能暂时吃点流食,软食之类的。”
见承渊露出为难的神色,祁果说:“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女孩吗?成了习惯性脱位你就是那个下场。”
这句话把他镇住了,连连点头。
“当然了,复位很简单。你们学会了吗?”
“学会了!”袁刚摩拳擦掌,其他人也跃跃欲试。承渊接着给他们比了一个中指。
……
祁果从病房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叫她。那是护士长特有的醇厚的声音:“祁果!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祁果跑过去就看到她提着一个金属的保温瓶,接过来说:“这事谁送的?”
“是承连。他说谢谢你那天的照顾!”
“他人呢?”
“他忙,就先回去了。”辛红笑着说,“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闵云也雀跃着围过来,说:“什么东西这么香??”
祁果打开盖子,一股带着肉香味的水蒸气扑鼻而来。她定睛一看,是四个炖的稀烂的猪蹄。
她听到不少咽口水的声音。紧接着是闵云的爆笑:“哈哈哈哈……活该他二十七了还是单身狗一条!神他么吃哪补哪!”
祁果用附带的叉子绞了绞,发现还是俩前蹄。这个是最骚的!
她看了看自己早就已经完壁的左手拇指说:“你们要吃吗?”
“吃!”
“下班再说吧。”
辛红笑的满脸是褶:“那些当兵的都是一根筋,但是手艺不错。”
祁果盖上保温瓶的盖子说:“炊事班的手艺一直很不错。”
“这是人家自己炖的。”
祁果拧盖子的手:“是吗……有心了。”
辛红还是笑着,也不知道她今天拿来那么多开心事,说:“我把这个那休息室去你们下班慢慢吃。”
“哦……那我工作去了……”
祁果咽了口口水,她确实有点馋了。
……
同事们把其中两个拿去分了,祁果抱着剩余的两个回宿舍。宿舍是丰苓亲自准备的,正团级标准。家具家电一应俱全。丰苓说:“还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祁果摇摇头说,这样就很好了。
祁果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拿出一只猪蹄抱着就啃。这是她的晚餐。
她的吃相称不上是文雅,甚至有些粗鲁,脸颊蹭了很多油水,吃的满嘴流油。她把骨头收进垃圾桶,拿着保温瓶去厨房刷干净,忽然听到敲门声。
她以为自己,但是过了一会她放下保温瓶,飞也似地弹了出去,带着满手的洗洁精泡沫拧开了门把手。她看着门外的人愣了三秒钟,立刻侧开身自说:“请进。”
丰苓抬腿走近来,抽了抽鼻子说:“你刚吃完饭,在刷碗吗?”
祁果点点头,她搓着黏糊糊的手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了一般冲进洗手间把手洗干净,便拿毛巾擦着边听丰苓说:“吃的什么?”
“部队上承渊连长送的炖猪蹄。”
“你在这人缘不错。”
“嗯,还好。不过你怎么来了?”
“我很早就想来看看你了。看你过得不错我就安心了。”丰苓顿了顿,“你在微信里提到过一个叫做龚修齐的人。”
“是的。”
“我问过我爷爷。那是个很叛逆的人,家里让他去军校不去,十八岁就跑来当兵了。半年前还是特征大队的大队长,现在因为某种原因扔来了。他能看透你很正常,但我相信你,骗过他也很容易。”
“是我疏忽。”
……
“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丰苓的手举在半空中,停了一秒放了下来:“没了。如果我是苏芊的话可能会说一个晚上。”她站了起来,祁果拿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白色实验服披在她的身上说:“你要走吗?”
“是啊。记住我的命令。”
“我明白。”
“回去睡觉吧。”
丰苓转身出去就带上了门。祁果面对硬邦邦的门板好一会才转身做回沙发上。她和丰苓的谈话一向如此,感觉没头没尾,事后回忆起来非常怪异。如果说祁果的社交能力为10,演出后社交能力为100;那么丰苓的社交能力就等1,演出后的社交能力也只有60。刚才,丰苓就已经把为“1”的社交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就如同丰苓自己说的:“我很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她只是想来看看朋友,却生硬地学习其他人讲两句客套话,既别扭又可乐,甚至有些做作。不过,话又说回来,丰苓还会学着客套,祁果连客套都不会。她多么想说:“要不你留下来陪陪我吧。”可是门关了也没好意思说出口。丰苓多忙啊,她是来开会的顺带来看看朋友,大半夜还要赶回呼伦贝尔,家里有老公有孩子还有老母亲,哪里有空去陪别人?
可是即使说了又有什么关系,丰苓又不会刻薄训斥她,她只会指出一个确切的时间,然后说当天我就来找你。丰苓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她很少拒绝朋友的请求。
祁果面向空荡荡的房间郁闷的叹了口气。
忽的,身后的门突然开了。灌进来的冷风吹动了她的头发。祁果回头就看到丰苓拎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墨绿色提包站在门口。她的实验服随风舞动,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她说:“介意我在这住一晚吗?”
“不……”
话还没说完丰苓已经关门走了进来。祁果说:“你不是要回呼伦贝尔吗?”
“我本来是准备回家的。现在算了。”
祁果忽然想起丰苓的婚姻生活不太和谐来着,她也管不了太多,只得转身去准备床铺:“你介意跟我一个床睡吗?”
“不介意。”
“你明天就……”
“我准备在这里住几天。”
“唉?”祁果提着枕头走出来说,“家里没关系吗?”
“家里不需要我。”丰苓抬起头:“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