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落子的刹那，天河倒悬的亿万星光突然凝成冰棱。我盯着棋盘上蜿蜒的血色大龙，三百七十九枚黑子正在蚕食星位，每粒棋子表面都浮动着蛊虫口器般的纹路——这正是炼丹童子尸体上蛊虫爬行过的轨迹。阎罗王握笔的手背青筋暴起，判官笔尖凝聚的墨汁坠在生死簿上，晕染出西王母头戴金冠的侧影。
"秦广大人，该你了。"玄霄的独眼泛起琉璃色幽光，眼罩边缘渗出细密的血珠，"若这步星位落错，往生道里偷藏的十万冤魂..."他指尖轻叩棋盘，北天门外突然响起万鬼哭嚎。我这才看清棋盘经纬线竟是捆仙锁熔铸而成，每个交叉点都钉着半截佛骨。
阎罗王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袖中飞出三张往生符，符纸燃烧时散落的灰烬在空中拼出"魂飞魄散"西个古篆。突然有腥风掠过鼻尖，梁上传来筋肉撕裂的黏腻声响——哮天犬化形的黑衣侍卫正蹲在蟠龙金梁上，尖牙撕扯着敖广的龙心。暗金色血水滴落棋盘，竟在西北角蚀出新的星位。
锁魂链绞上脖颈的剧痛令我眼前发黑。白璃的雪发垂落在我肩头，发丝间游动着金色蛊虫："小道士，你师父临终前用镇妖塔压住的可不是什么妖王。"她染血的指尖捏着枚白玉棋子，棋子内部封印着半张痛苦的人脸——那分明是三百年前失踪的南斗星君！
我腰间酒葫芦突然滚烫如熔岩，葫芦表面浮现的裂纹与玉帝神格上的裂痕完全吻合。棋盘上的黑子骤然立起，化作玄霄亲卫的幻影。他们铠甲上的蟠桃纹路正在吞噬星光，每吞没一颗星辰，天河水位便下降三尺。
"看仔细了。"玄霄并指如剑划过棋盘，七枚白子应声爆裂。齑粉在空中凝结成半透明的鲛人女童，她颈间挂着去年我在东海畔系上的避水珠。妙音的琵琶弦突然穿透虚空，弦刃洞穿女童心口时，溅出的血珠在棋盘烙下往生咒文。
阎罗王突然呕出大团黑血，血雾中浮现地藏菩萨的虚影。玄霄震袖扫落殿角冰棱，碎裂的冰晶在半空凝成六道轮回盘："原来地藏菩萨的渡魂经，是这么用的？"他每说一字，轮回盘便崩碎一角，十八层地狱的哀嚎声震得孽镜台裂痕密布。
琉璃破碎的脆响刺破死寂。嫦娥撞破西窗跌入殿中，怀中玉兔己化作一团腥红肉泥。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在地面划出血书，金漆般的血液凝成"金翅大鹏复苏"六个梵文。玄霄终于起身，玄铁重甲摩擦声如钝刀刮骨："劳烦仙子转告陛下，臣愿伏法认罪。"
眼罩扯落的瞬间，我看到了比弑神蛊更恐怖的景象——玄霄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半枚污染神格，表面布满佛门"卍"字咒印。神格每次搏动都喷出金色雾霭，雾气中无数天兵天将正在啃食自己的仙骨。
"弑神案是臣所为！"
阎罗王突然暴起，判官笔洞穿自己咽喉。冲天血咒化作三百道往生门，将天庭封锁成血色牢笼。我砸碎酒葫芦，桃木剑蘸着神格酒液在空中画出破煞符："血咒走向根本不是往生道！"符咒燃烧时显现的轨迹，竟与白璃心口蛊巢的纹路完全一致。
白璃的狐火焚天煮海时，我们终于窥见真相。三百道血门在苍穹拼出巨大的"卍"字，被血咒笼罩的仙官们开始融化。他们的仙骨在虚空凝成金翅大鹏羽翼，每根翎羽都镶嵌着佛骨舍利。玉帝的声音从碎裂的神格中传来，每个字都震落一片星辰："好一招天魔棋局，以道门弈盘布佛门杀阵。"
玄霄的佩剑穿透阎罗王残躯，剑尖挑着那枚污染神格。神格映出西天雷音寺的轮廓时，大雄宝殿前的菩提树上正悬挂着青丘狐族的尸骸。"陛下可知，当年雷音寺为何要灭青丘全族？"剑锋轻振，神格中浮现万千佛陀正在吸食狐族精血的画面。
妙音的玉石琵琶在此刻断裂，眼纱飘落露出璀璨金瞳。她背后展开的鹏翼遮天蔽日，翎羽间流转的梵文正是往生门上的血咒铭文。玄霄立于风暴中心微笑，身后浮现大鹏金翅鸟法相："弑神者终将成神——只不过要换作西天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