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檐积水砸在青砖上,那“噗通、噗通”的闷响如重锤般惊醒了冯若瑶。
她的视线从眼前的景象收回,发现自己攥着碎玉片的手还按在赵启渊掌心那有些模糊的构造图上。
此时,未央宫密道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突然变得刺鼻起来,那股带着铁锈味和腐肉味的气息首冲进鼻腔,令人作呕。
杜师爷最怕血,断不会放任算盘珠子浸在污血里。
"三日前杜师爷说丙戌年的赈灾银两对不上墨锭损耗。"赵启渊突然将碎石按在构造图西南角,齿痕与图上标注的通风口严丝合缝。
他眉头微皱,眼神专注地解释着:“这碎石与通风口的契合,或许是个关键线索。”"他说要核对先帝癸未年的工部采买记录。"
冯若瑶指尖轻轻擦过玉镯碎片拼出的火药分布图,那冰冷、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豁然抬头,
小太监连滚带爬捧来沾着靛蓝墨迹的宣纸,宣纸还带着微微的潮湿,正是杜师爷今晨誊写的账目副本。
"墨里掺了麒麟血。"冯若瑶用碎玉片刮下墨渍,暗红色的粉末在暴雨中腾起青烟,那青烟带着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遇水显形需得用..."话未说完,赵启渊己撕下龙袍内衬浸入积水,布料上赫然浮现未央宫全貌,西南角通风口的位置正在扭曲变形。
萧侍卫的刀鞘突然重重磕在门槛,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杜师爷房里找到这个。"玄铁令牌上雕着嘲风兽首,兽睛处镶着半粒翡翠算珠,那翡翠算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冯若瑶猛地扯开染血绷带,绷带上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丙戌年账目在新鲜血渍里化作蜿蜒密道,与龙袍内衬的图纸在通风叠出个猩红的叉。
"他们要的不是账本。"赵启渊碾碎令牌边缘剥落的靛蓝色漆皮,心中思索着:“这漆皮或许也隐藏着什么秘密。”"是丙戌年七月初七经手人名单。"冯若瑶闻言突然踉跄着奔向殿外,暴雨如利箭般将她嘶哑的喊声割得支离破碎:"萧统领!
西郊马场第三根拴马桩——"
萧侍卫翻身上马时摸到了鞍袋里的铜匣。
匣中九枚生锈的箭簇排成北斗状,那生锈的铁腥味扑面而来,正是三年前他护送杜师爷查漕运案时用过的暗器。
马匹冲过神武门瞬间,他扬手将铜匣抛向望楼,青铜撞击声惊起两只灰鸽,那“扑棱、扑棱”的振翅声在夜空中格外清晰——这是给暗桩的紧急信号。
守旧势力据点的石墙爬满忍冬藤,忍冬藤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萧侍卫贴着墙根阴影挪动时,后腰突然被硬物硌得生疼。
他摸出冯若瑶塞给他的碎玉片,青白玉纹路在月光下竟与密道构造图分毫不差,那细腻的玉石触感让他心中一喜。
当他用刀刃挑开排水渠铁栅时,碎玉片上的血渍突然在青苔表面映出个"囚"字,那血渍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地牢腐臭味熏得人作呕,那股混合着潮湿、粪便和腐肉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
萧侍卫却盯着墙角鼠洞眯起眼睛——几粒雪白的糯米粘在洞沿,正是杜师爷惯用的验毒银针的包装碎屑。
他屏息听着头顶脚步声,那脚步声“咚咚”作响,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突然将碎玉片弹向东南角的火把架。
玉片击打青铜托座的脆响引来守卫张望的瞬间,他狸猫般窜上承重柱,指尖钩住横梁缝隙荡进了通风口,那横梁在他的拉扯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曹杀手把玩翡翠算珠的声音在石室里格外清脆,那“叮叮”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中回荡。
他脚边蜷缩着的杜师爷突然抽搐起来,腕间银针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想不到皇帝老儿派来个耍杂技的。"曹杀手嗤笑着碾碎算珠,玉粉顺着石案缝隙洒在账本封皮,"你猜这上面抹了多少种毒?"
萧侍卫的刀尖缓缓垂下。
他盯着曹杀手腰间晃动的玄铁令牌,令牌边缘新鲜的刮痕还沾着龙纹锦缎的丝线——正是赵启渊龙袍内衬的料子。
当曹杀手突然抬脚踹向石案机关时,萧侍卫的刀鞘早己卡进齿轮缝隙,飞溅的火星照亮账本封皮下隐约透出的"丙戌"二字,那火星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冯将军托我问句话。"萧侍卫突然甩出枚箭簇,生锈的金属擦着曹杀手耳畔钉入石壁,发出“噗”的一声。"三年前漕运案失踪的麒麟血墨,怎么染上了未央宫的雨水?"他说话时靴跟悄悄碾碎地砖边缘的苔藓,青绿色汁液渗进石缝的刹那,杜师爷腕间银针突然发出蜂鸣。
曹杀手的冷笑戛然而止。
他盯着突然震颤起来的账本,封皮下竟渗出靛蓝色液体,在石案表面汇成个扭曲的"囚"字。
当第一滴毒液即将触到杜师爷衣角时,萧侍卫的刀光劈开了月光,斩落的半截账本纸页正飘向通风口——那上面鲜红的"丙戌"字样在穿过月光时,突然显出血渍勾勒的密道地图。
"陛下等的是这个吧?"曹杀手突然撕开账本夹层,薄如蝉翼的名单在剑气中飘摇如蝶。
他靴底猛跺地面的瞬间,石室西壁轰然弹出淬毒铁网,账本燃烧的焦糊味里混进了冯若瑶特制的解毒药香——正是萧侍卫翻墙时撒在衣摆的香粉,那药香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刀光劈开毒雾的刹那,萧侍卫左肩的旧伤崩裂开来。
三日前掖庭局那支毒箭留下的青紫淤痕,此刻正顺着血脉往心口爬,那疼痛如蚂蚁啃噬般传遍全身。
他反手将刀柄抵住石壁,借力腾空避开曹杀手扫来的铁链,链梢淬毒的倒钩擦着杜师爷发髻钉入地面,那铁链带着一股金属的冰冷气息。
"接着!"杜师爷突然抛来半截翡翠算珠,他蜷缩的姿势看似狼狈,右手却死死按着石砖缝隙——那里嵌着半块沾血的糯米纸。
萧侍卫凌空接住算珠时,指尖传来细微的凹凸感,借着一闪而过的月光,他看清珠面上用针尖刻着"丙戌年霜降"。
曹杀手的铁链缠上横梁,整间石室突然倾斜,那倾斜的石室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萧侍卫踉跄着扑向燃烧的账本残页,靴底却踩到靛蓝色毒液。
剧痛从脚踝窜上太阳穴的瞬间,他猛地将翡翠算珠按进伤口,杜师爷特制的止血药粉混着血水溅在石砖上,竟显出个歪斜的"巽"字。
"冯将军的解毒香撑不过半柱香。"萧侍卫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突然挥刀斩断承重柱上的铁链。
曹杀手随坍塌的横梁坠落时,他趁机抓起两片燃烧的账页——跳动的火苗里,"丙戌"二字正缓缓渗出冯若瑶特制的朱砂显影粉。
地牢外骤起的马蹄声比暴雨更急,那马蹄声“哒哒”作响,仿佛要冲破这寂静的夜。
萧侍卫拽着杜师爷滚进鼠洞旁的排水渠,二十余双牛皮战靴踏碎他们方才立足的石砖,那“砰砰”的踏砖声震得人心慌。
曹杀手捂着断臂从瓦砾堆爬起,染血的令牌指向东南角:"活要见那皇帝走狗的左手——他碰过龙纹密匣!"
杜师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哆嗦着从袖袋摸出颗银算盘珠子,沾着唾沫在渠壁画出歪扭的八卦图。
萧侍卫盯着他指甲缝里闪烁的磷粉,突然撕下里衣布料缠住刀柄——那是今晨为赵启渊试毒时沾了解毒散的绷带。
当第一支弩箭射穿排水渠铁栅时,萧侍卫正用刀尖挑开杜师爷的衣领。
暗红色胎记在磷粉微光下显出龙鳞纹路,与他腰间暗藏的半块虎符严丝合缝。
两人对视的瞬间,追兵的火把己映红渠口晃动的忍冬藤。
"西南半里有个胭脂窖。"杜师爷突然咬破指尖,在萧侍卫染血的护腕上画了三条波浪线,"冯将军的止血散遇桂花油会爆燃。"他话音未落,追兵砍落的刀锋己劈开渠口青砖,萧侍卫抬脚踹翻腐臭的木桶,漫溢的墨汁顿时裹住箭矢上的磷火。
爆炸声响起时,萧侍卫正把最后半截翡翠算珠塞进灰鸽脚环。
气浪掀翻三名追兵的瞬间,他看见曹杀手腰间的玄铁令牌裂开细缝——里面露出的靛蓝色丝线,与赵启渊龙袍内衬的经纬走向完全一致。
"告诉冯将军,墨锭要配惊蛰雨!"杜师爷突然撞开萧侍卫,扑向追兵首领的弯刀。
鲜血喷溅在排水渠的瞬间,他沾血的右手重重拍在石壁某处,整条暗道突然灌进带着桂花香气的穿堂风。
萧侍卫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曹杀手被风吹散的刘海下,那道横贯额头的陈旧刀疤——与三年前劫杀漕运御史的匪首画像分毫不差。
他攥着浸透毒血的账页纵身跃入暗河时,怀中的碎玉片突然发烫,青烟在河面凝成未央宫飞檐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