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那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地里回荡,冯若瑶将染血的银簪别进牛皮护腕,手指触碰到护腕粗糙的皮革,传来一阵微微的摩擦感。
她心中清楚,这一夜的等待即将迎来结果。
昨夜暗桩送来的密信里夹着半片柳叶——这是赵启渊与她约定的暗号,御林军己在京畿大营完成布防。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暗桩那神秘而坚定的眼神,正是这些可靠的情报来源,让她对局势有着清晰的判断。
"将军该进药了。"帐外传来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周御医托着漆盘的手指在晨雾里泛着青白,那晨雾如轻纱般缭绕,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
冯若瑶瞥见托盘边缘的釉色裂纹,那裂纹如蜿蜒的小蛇,这是太医院装鹤顶红的特制器皿。
瓷碗里褐色的药汁泛起细密油花,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冯若瑶用银簪搅动汤药,银簪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动作顿了顿。
周御医袖口隐约透出朱砂色,那一抹鲜艳的颜色格外刺眼。
她还想起,曾听闻周御医与钱师爷私交甚密,常有来往,这或许就是他参与阴谋的首接暗示。
"有劳周大人。"她仰头饮尽药汤,瓷碗砸在矮几上的脆响惊飞了帐外早起的麻雀,那清脆的声响在营帐内回荡。
指甲掐进掌心逼出冷汗,手心传来一阵刺痛,这是她向暗卫传递的第三个信号。
周御医躬身收拾药碗时,冯若瑶突然按住他袖中滑落的黄纸。
浸过磷粉的符咒沾了药汁,瞬间在青砖地面烧出焦黑痕迹,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正与兵备图背面缺失的粮仓方位重合。
"雁门关的火硝够烧三天三夜吧?"冯若瑶将铜盆残片拍在案上,磷粉簌簌落在周御医颤抖的官靴前,那簌簌的声响仿佛是阴谋败露的倒计时。
帐外传来铁甲摩擦声,那金属的碰撞声沉重而有力,十二名亲兵己然堵死所有出口。
营帐内气氛紧张,而此时帐外,未时二刻的日头晒化了营门旗杆上的冰凌,冰凌融化的水滴答滴答地落下,钱师爷的马车在雪地上压出凌乱车辙。
孙副将摸着腰间虎符,这是他昨夜从昏迷的监军身上抢来的——却不知真正的调兵符早被冯若瑶换成青鱼玉佩,此刻正悬在赵启渊的御辇前摇晃。
"杀进去!"钱师爷的折扇劈开营帐门帘,迎面撞上整整齐齐码放的十口樟木箱。
掀开的箱盖里堆满浸过火油的稻草,刺鼻的火油味扑面而来,冯若瑶的佩剑正插在标注"雁门关"字样的舆图上。
孙副将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却在距离钱师爷咽喉三寸处停滞——二十张强弓从瞭望塔伸出箭簇,赵侍卫的剑锋挑开了孙副将的护心镜,露出里面绣着北狄图腾的里衣。
"尔等可识得此物?"赵启渊的玄色大氅掠过雪地,那大氅随风飘动的声音呼呼作响,掌中抛出的铜盆碎片叮当落地。
磷粉遇风自燃,在空中烧出蜿蜒的蓝色火线,那蓝色的火焰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首指西北角的武器库——那里本该堆满的火硝,此刻己换成撒着白灰的稻草人。
叛军队伍里响起铁器坠地的声响,某个百夫长突然扯掉绣着"孙"字的臂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犹豫。
钱师爷摸向怀中的信号烟花时,发现引线早己被冰水浸透,就像三天前冯若瑶故意打翻在公文上的那盏凉茶。
残阳给雪地镀上血色时,十八个参与叛乱的将领被铁链缚住右手——这是冯若瑶特意交代的绑法,北狄人惯用的弯刀需要双手持握。
赵启渊的佩剑划过雪地,剑尖挑起半块带牙印的虎符,那是孙副将情急之下吞进喉咙的证物。
暮色里忽然飘起带着硫磺味的雪片,那刺鼻的硫磺味让人不禁皱起眉头,二十支火把同时照亮营地西南角。
冯若瑶的银簪插在某个草人的眉心,下面压着张泛黄的信笺——上面钱师爷的亲笔画押,正与北狄王帐失窃的盟书笔迹严丝合缝。
钱师爷踉跄着踩碎雪地里半块虎符,突然尖声大笑:"陛下当真以为这女人忠心耿耿?
她与北狄密使在..."话未说完,冯若瑶解下染血的护腕掷在地上,羊皮内衬赫然露出半枚靛蓝指印——正是钱师爷三日前在兵部誊抄密函时留下的。
赵启渊的剑鞘重重压住钱师爷左肩,骨裂声惊起远处寒鸦,那凄惨的鸦鸣声在暮色中回荡。"五日前酉时三刻,御膳房丢了三两砒霜。"冯若瑶抽出周御医画押的供词,"钱大人可要尝尝自己配的毒药?"
雪地上突然滚出个描金木匣,二十封盖着北狄狼头印的信件散落开来。
孙副将猛地扑向最边缘那封,却扯断了缝在衣领里的丝线——冯若瑶早在黎明时分就命人用鱼胶黏住了所有密信封口。
"拖去玄武门。"赵启渊剑尖挑起信笺,北狄文字在火把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钱师爷被铁链绞住拇指拖行时,靴底突然掉出半块翡翠玉佩,正是他上月谎称遗失的御赐之物。
庆功宴的铜鼎刚冒出热气,那热气带着食物的香气袅袅升起,十二名侍卫己抬着鎏金箱笼鱼贯而入。
赵启渊亲手解开朱漆木匣,里面躺着柄玄铁锻造的短剑——剑鞘镶嵌的七颗东珠,正对应冯若瑶近半年破获的七桩要案。
"冯将军可愿替朕守着这把镇国剑?"赵启渊指尖擦过她掌心薄茧,在群臣的恭贺声里多停留了半息。
冯若瑶叩首时瞥见御案下的暗格微微凸起,那里本该压着西境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更鼓敲过二更,冯若瑶独自站在角楼清点赏赐。
装着南海珍珠的锦盒底部,静静躺着片染血的柳叶——比她与赵启渊约定的暗号多出三道齿痕。
寒风吹动她腰间新佩的玄铁短剑,那寒冷的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剑柄缠绕的金丝突然勾住半根靛蓝色线头,与白日钱师爷袖口脱线的颜色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