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被北风刮得支离破碎,那声音尖锐而杂乱,在寂静的夜里刺人耳膜。
冯若瑶踩着结冰的宫道走向防务营地,脚下的冰层发出清脆的“咯吱”声,腰间的玄铁短剑在青灰天色下泛着冷光,那冷光如同冬日里的寒霜,透着丝丝寒意。
昨夜从珍珠盒底翻出的染血柳叶,此刻正压在她护腕内侧,三道突兀的齿痕硌着跳动的脉搏,那触感生硬而冰冷,让她的手腕微微刺痛。
"将军要查上月粮草账簿?"当值的王校尉搓着冻红的手掀开帐帘,那双手冻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炭盆里爆开的火星子溅在冯若瑶的犀牛皮护腰上,火星子带着温热,溅到护腰上发出细微的“呲啦”声。
她目光扫过堆满舆图的檀木架,西北角那叠盖着红泥封的公文边沿,有道指甲掐出的月牙痕——与她半月前在叛将钱师爷密信上发现的痕迹分毫不差。
翻到第七页时,冯若瑶的拇指突然顿在"马料"二字上。
她曾多次与北狄细作交手,对他们惯用的描摹手法十分熟悉,运笔时横折处的抖颤,像极了北狄细作的笔迹,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帐外传来铁甲摩擦声,那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十二名巡逻士兵突然调转方向围住军帐,领头的络腮胡汉子靴尖沾着暗红泥浆——那是唯有御花园西角门才有的朱砂土,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泥浆的颜色显得格外刺眼。
"末将奉命查验防务文书。"络腮胡伸手就要夺卷宗,冯若瑶反手用剑鞘抵住他腕间麻穴。
五个士兵同时抽刀,刀光劈开帐中浮尘的刹那,那浮尘在刀光中飞扬起来,如同烟雾一般,她旋身踢翻炭盆,滚烫的银霜炭泼向最近三人面门,银霜炭带着炽热的温度,发出“呼呼”的热气声。
玄铁剑出鞘的嗡鸣震落帐顶冰棱,那嗡鸣声悠长而响亮,冰棱掉落的声音清脆悦耳,冯若瑶贴着木架闪避横削而来的刀刃。
剑锋挑破络腮胡的护心镜时,她瞥见他里衣领口绣着靛蓝色缠枝纹——与钱师爷袖口脱线处露出的绣线如出一辙。
左侧士兵突然掷出铁蒺藜,她挥剑格挡的瞬间,后颈传来破风声,那风声带着尖锐的呼啸,让她头皮发麻。
"铛!"
赵侍卫的雁翎刀架住偷袭者的狼牙锤,火星溅在冯若瑶束发的银环上,那火星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银环在火星的映照下微微发热。
他旋身踹飞两人,刀背精准敲在络腮胡颈侧,目光与冯若瑶交汇,那眼神中满是信任与默契,开口道:"玄武门当值的兄弟,怎么跑来防务营抢文书了?"
溃逃的士兵撞翻了兵器架,兵器架倒地的声音沉闷而响亮,冯若瑶踩住络腮胡的右手,从他指缝里抠出半枚蜡丸。
赵侍卫用刀尖挑开那人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头刺青:"这是北狄死士的标记,三年前平阳关战役..."话未说完,络腮胡突然咬破后槽牙,黑血顺着下颌滴在冰面上,那黑血的颜色暗沉而恐怖,滴在冰面上发出“滴答”声。
"将军看这个。"赵侍卫从尸体腰间摸出铜制令牌,正面刻着扭曲的蛇形符号,"上月查抄钱府时,在后院枯井里见过类似的图案。"冯若瑶用剑尖蘸着血在羊皮上临摹符号,第三道弯钩与柳叶齿痕完全重合。
暮色染红城楼时,冯若瑶走在前往军械库暗室的路上。
一路上,宫墙的阴影在她身前身后不断拉长,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她心中思索着刚刚的种种线索,总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拢。
当她站在军械库暗室时,二十八个木箱堆成八卦阵型,最深处那个紫檀匣子装着三年前阵亡将士的名录。
她将令牌按在匣盖凹陷处,机括弹开的瞬间,北风卷着雪粒子扑灭烛火,那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
黑暗中响起细微的机簧声,那声音如同鬼魅的低吟,冯若瑶侧身避开冷箭,箭镞钉入墙面的位置显露出北斗七星的排列。
当她用染血柳叶拨动第三颗铁星时,暗格弹出半卷泛黄的绢布——上面用胭脂勾勒的京城地下水脉图,在某处画着滴血的柳叶标记。
"将军,查到了。"赵侍卫举着火折子进来,手里拎着沾满煤灰的靛蓝布条,"今早有人在黑水巷当铺典当了这个。"布条边缘的缠枝纹缺了半片叶子,正是钱师爷袖口脱线处丢失的绣样。
冯若瑶将绢布浸入铜盆,胭脂遇水晕染出新的纹路,那胭脂的颜色在水中慢慢散开,如同绽放的花朵。
当滴血柳叶的位置与黑水巷重合时,她摘下耳坠上伪造成东珠的夜明砂,轻轻按进地图标注的暗渠入口。
暮色染透窗纸时,冯若瑶换了粗麻布衣,往发间抹了把煤灰。
那煤灰的触感粗糙而干涩,让她的头发变得硬邦邦的。
黑水巷当铺后墙的狗洞还残留着前日积雪,她蜷身钻过时,护腕内侧的柳叶齿痕蹭到潮湿的青砖,那青砖的表面冰冷而潮湿,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
地下暗室飘着霉味,那霉味刺鼻而难闻,三十七盏鱼油灯在石壁凹槽里明明灭灭,灯光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蒙面客们交换着牛皮纸包,冯若瑶佯装挑选生锈的箭头,耳尖捕捉到西南角飘来的碎语:"...西郊粮仓换了三拨守卫..."
"那位大人要的京城布防图..."戴斗笠的男人突然压低声音,袖口露出半截靛青缠枝纹。
冯若瑶借着弯腰查看铜器的动作挪近两步,靴底却踩中的木板。
"咔嗒"声惊动了守门的疤脸汉子。
铁链哗啦作响的瞬间,冯若瑶抓起陶罐砸向最近的鱼油灯。
爆开的火苗点燃悬挂的布帘,浓烟裹着尖叫在石室炸开,那浓烟刺鼻呛人,尖叫声尖锐而恐怖。
斗笠男人攥着图纸往暗门冲,她蹬着倾倒的木架翻身跃过两个货箱。
"拦住那娘们!"疤脸守卫的钢刀劈开烟雾。
冯若瑶扯下晾在铁钩上的湿麻布甩向追兵,转身钻进堆满陶瓮的夹道。
当第五个陶瓮被钢刀劈碎时,她反手将火折子抛进散落的酒坛。
爆燃的火焰封住通道,冯若瑶贴着渗水的石壁疾行,那石壁的表面湿漉漉的,水顺着她的手臂流淌下来,冰凉刺骨。
腰间令牌突然撞到凸起的铁环——那正是绢布上标注的暗渠入口。
她抠动机关跃入水道时,追兵的脚步声在头顶碾过碎瓷片,那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戌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帘,那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沉闷。
冯若瑶拧干滴水的发梢,将夜明砂按进铜镜背面暗格。
三块染血柳叶拓片与靛蓝布条在案头铺开,胭脂水脉图的纹路在烛光里蜿蜒成毒蛇。
"黑水巷当铺每月初七收赃物。"她蘸着茶水在桌面勾画,"钱师爷袖口绣线、北狄死士令牌、暗渠入口..."指尖突然顿在茶渍交汇处,那里映着琉璃瓦的倒影——正是皇帝春分祭天时要经过的观星台。
窗外树影忽然晃动。
冯摸向枕下短剑,却见赵侍卫留下的竹筒滚进月光里。
展开的纸条沾着朱砂土,上面画着扭曲的蛇形符号,与令牌背面的刻痕组成完整的北狄图腾。
冯若瑶将拓片浸入药汤,隐藏的墨迹显出新线索:三日后子时,玄武门换防。
她望向防务营地的方向,指尖无意识着柳叶齿痕——那形状与皇帝玉玺缺角完全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