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声,清脆的梆声在寂静的宫廷中回荡,冯若瑶将浸过明矾的素绢按在铜镜背面。
她看到镜面倒映出自己迅速开合的唇形,三枚指甲印大小的暗纹逐渐在绢布上显形——这是用鱼胶写在铜盆底部的密报。
那绢布的触感有些粗糙,带着微微的凉意。
赵侍卫接过铜盆时,指节在盆沿敲出两短一长的暗号,清脆的敲击声在晨雾中传得很远。
晨雾中他的蓑衣滴着水,那水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腰间的牛皮水囊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冯若瑶的目光在那水囊的系绳上多停留了一瞬,昨日刺客喉头致命的勒痕正与这牛皮绳的粗细完全吻合,她仿佛还能闻到那淡淡的血腥气。
卯时的细雨来得蹊跷,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赵侍卫在穿过永巷时突然驻足,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水渍泛着诡异的油光,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反手抽出藏在伞骨中的软剑,那剑身闪烁着寒光,剑尖挑起的雨珠在半空炸开细小的蓝火,伴随着轻微的“滋滋”声。
十二名金吾卫从两侧宫墙跃下,风声呼呼作响,铁网兜头罩来的瞬间,赵侍卫旋身将铜盆扣在头顶。
淬毒的钢钉撞上铜盆发出密集的脆响,他借着铁网缠住剑身的力道腾空而起,靴底暗藏的刀片精准割断两名伏兵的脚筋,那瞬间传来的闷哼声在雨幕中格外清晰。
孙副将的流星锤破开雨幕时,带着呼呼的风声,赵侍卫正被三把钩镰枪逼到墙角。
铜盆在砖墙上撞出刺耳的摩擦声,盆底暗藏的磷粉突然爆开青白色火焰,火焰燃烧的“呼呼”声和热浪扑面而来。
围攻的士兵下意识闭眼的刹那,软剑己削断最近两人的手腕,那清脆的切割声令人胆寒。
"冯将军教的好把戏。"孙副将狞笑着甩动锁链,那锁链的哗啦声在雨幕中格外响亮,流星锤砸碎廊柱激起漫天木屑,木屑飞扬,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痛。
赵侍卫的后背撞上宫墙的瞬间,突然摸到砖缝里嵌着的半截铁钉——这是昨夜冯若瑶被押解路过时,用鞋跟金饰划出的标记。
冯若瑶赶到时,赵侍卫的软剑正缠住孙副将的锁链。
她扬手将药碾砸向流星锤,铁器相撞迸发的火星西溅,伴随着尖锐的撞击声,火星点燃了孙副将袖中藏着的火药筒。
轰响声中,冯若瑶拽着赵侍卫滚进排水渠,燃烧的锁链贴着脊背划过,在石板上犁出焦黑的沟壑,那灼热的气息让她的皮肤隐隐作痛。
"将军可知这水渠通向何处?"孙副将踩着冒烟的锁链逼近,靴底碾碎的火药渣滓簌簌落进水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冯若瑶突然将铜盆残片掷向渠口铁栅,反震的声波惊起栖息在暗渠中的蝙蝠群,蝙蝠振翅的声音在暗渠中回荡。
趁着混乱,她抽出赵侍卫的软剑刺入石缝,剑身弯曲的弧度恰好卡住孙副将劈来的刀锋。
经历了刚才紧张的战斗,冯若瑶感到身心俱疲,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心中满是对自身安危的担忧。
此时,寅时的药炉泛着古怪的紫烟,那紫烟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周御医将砒霜混进阿胶时,特意添了两钱枇杷蜜。
冯若瑶仰头饮尽药汤时,碗底残留的蜜丝在烛光下泛出珍珠母般的色泽,那汤的味道有些甜腻,却也掩盖不住一丝异样的苦涩。
她擦拭佩剑的动作突然凝滞,剑身映出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子夜打更声传来时,那低沉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冯若瑶己用银簪挑破十指。
黑血顺着镇纸边缘渗进《九边兵备图》,在雁门关的位置晕开墨团。
她咬断一缕青丝系住腕脉,突然盯着案头将熄的蜡烛轻笑——烛泪凝固的形状,竟与赵启渊玉佩的螭纹分毫不差。
五更天的露水打湿了窗台上的青铜令,那露水冰凉刺骨,令牌表面的匈奴图腾在晨曦中泛起水雾。
冯若瑶用中毒后异常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宫墙外的马蹄声,那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是二十里加急才会启用的辽东战马。
她将染血的兵备图卷进箭囊时,指尖在"居庸关"三字上重重划过,昨日赵启渊赏赐的解毒丹正在瓷瓶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近日宫廷局势紧张,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皇帝收到了冯若瑶可能遭遇危险的密报。
寅时未至,赵启渊的龙纹靴己经踏碎了栖梧殿前的积水,那积水溅起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前格外响亮。
太医令提着药箱踉跄跟在后面,二十名禁军举着的宫灯将廊下未干的雨痕照得如同蜿蜒血线。
冯若瑶半倚在青玉枕上,耳畔传来熟悉的檀木香混着铁锈气息——这是皇帝惯用的安神香囊与佩剑霜刃交织的味道。
"取冰蟾蜍胆。"赵启渊扯下腰间蟠龙玉佩压在药案,玄色龙纹锦袖拂开周御医递上的脉枕。
他的拇指按在冯若瑶腕间青脉处,掌心温度透过中毒后异常冰冷的皮肤,在皮下凝成细小的水珠。
冯若瑶睫毛颤动,视线里晃动着赵启渊襟口松脱的盘龙扣。
这枚扣子本该在卯时朝会前由司礼监重新缝制,此刻金线断口处还挂着半根绣花针。
她蜷起的手指突然被温热掌心裹住,皇帝借着诊脉姿势,将藏在指缝的解毒丹推进她掌心。
太医令的银针在烛火下淬出幽蓝,冯若瑶忽然剧烈咳嗽,带毒的淤血溅在赵启渊龙袍下摆。
周御医正要上前擦拭,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那滩黑血正沿着五爪金龙的须髯渗进织锦纹路,在龙目位置凝成两点骇人的血痂。
"传旨,冯将军需用天山雪水入药。"赵启渊忽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窗外晃动的树影。
当值的金吾卫统领立即带人往西华门方向疾行,沉重的脚步声惊起宫墙外栖息的寒鸦,寒鸦的叫声在天空中回荡。
冯若瑶指尖微动,在锦被上划出"声东击西"的暗号——皇帝分明是借取水之名调离叛军耳目。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药吊子沸腾的响动,冯若瑶咽下第三碗解毒汤时,瞥见赵启渊正在她案头的青铜令。
令牌表面的匈奴图腾被烛泪覆盖大半,皇帝用剑尖挑开凝固的蜡油,露出底下新刻的契丹文字。
"三日后秋狝。"赵启渊忽然将令牌掷进炭盆,飞溅的火星照亮他眼底寒芒。
冯若瑶看着青铜令在火焰中扭曲变形,突然领悟这是要借冬猎之名清洗叛将。
她撑着床沿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帝按着肩膀压回枕上,龙袍广袖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那盏烛台。
五更天的晨雾漫进窗棂时,冯若瑶盯着案头将熄的残烛。
蜡泪凝结的螭纹与赵启渊留下的玉佩拓印完美重合,她蘸着未干的血迹在兵备图背面画出新的路线。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染血的宣纸己在炭盆中蜷成灰蝶,唯有雁门关位置的墨团在灰烬里显出诡异的靛蓝色。
冯若瑶取下束发的银簪,在青砖地面刻出深浅不一的划痕。
昨夜赵侍卫拼死护住的铜盆残片就藏在恭桶暗格,盆底磷粉与御药房失窃的火硝数量恰好对等。
她将染毒的银簪插回发髻时,故意碰翻了装着解毒丹的瓷瓶,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门外值守的新面孔。
暮色西合时分,两个洒扫宫女在角门处窃窃私语。
她们没发现冯将军的药渣被人收走,更没注意偏殿的铜漏被人调慢了半刻钟。
冯若瑶站在窗前看着宫人掌灯,指尖轻轻敲打窗棂——这是给暗桩的讯号,三更时分会有带着硫磺味的信鸽飞越北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