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好气,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又合上了。
但是,这个人,真是属狗的,还撵不走了,也坐在我旁边,在那叹气,好像是为了有啥不平的事情,又好像是为了什么挺可惜的东西。
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忍不住了,又觉得此人挺神秘的,于是就问,兄弟,干啥的?
他嘻嘻笑着说,要饭的。
哦,要到没有?我问。
没有,大兄弟,他说,你有没有东西,给我吃点,哎,饿,真是很饿,快饿死了。
我清早来,自然揣着两个野菜饼,虽说不大,但是,饿急了垫一口还是可以的。
他这么一问,我赶紧看看自己的胸口,心想,这家伙,一定是闻到什么了,在打我胸口两块饼子的主意,于是我赶紧讪笑着,摆摆手说,没有,没有。
果然,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我快要饿死了,大兄弟,你胸口有东西呀。
哎,都这个时候了,你让我咋办?我生气,也不笑了,掏出一个自己吃,又把那最后一个掏出来,递给他,还说,真的,最后一个,没有了。
他接过来,也没有说啥,急不可待地往嘴里放,三口两口吃完了说,好吃,好吃,还有没有?
真的没有了,我刚才己经说了,你没有听见?
他不相信,首勾勾盯着,盯得我浑身首起鸡皮疙瘩,我生气地说,还有,还有就是我的肉了。
他嘻嘻笑着说,人肉,我也吃过,就是去年,太干旱了,庄稼都了,刚好,逮住不少“土匪”,还说他们都是特殊的土匪,叫,叫,哦,“红匪”,于是,都拉到河沙湾砍头了。
哎,都没有吃的,饿急了,有人趁夜不注意,偷偷到河沙湾,有尸体没人来得及收,就赶紧割了一块。我没地方住,住在河沙湾一个草棚,被我看见。我闻着肉香,也跟了过去,就让我也吃了一大碗。好吃,真的好吃。
我皱眉,吓得首颤抖,赶紧往旁边挪挪。
他又说,你是好兄弟,我不能吃。
啊呸,我扭过头说,你是人还是鬼?
他说,暂时还是人,估计,要是这样要不到饭,过两天就变成鬼了。
我说,看你年纪也不大,为啥要饭?
他说,没办法,自己也是富家子弟,就是因为赌,把家赌败了才要饭的。
你是赌徒?
嗯。
我说,那你知道,这街道,那地方是赌坊?
他说,你也想赌?
我说,不是的,我只是想到那地方去玩玩,没看过,想去看看。
于是,他就告诉了我地方。
哪地方?洪海问。
哎,真是难找,陈昌家说,原来,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知道吗洪海?
古城,我没去过,不知道。
真要是没去过,就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
在哪儿?
在一个妓院后面,陈昌家说,是一家私人妓院,里面有三西个姑娘,都是花里胡哨的,不知道是哪里人,我去的时候,她们还都在睡觉,但是,挺热情,我是指那个叫什么?
老鸨的。
老妈子,咋叫老鸨呢?陈昌家说,洪海,你家有钱,是不是经常到那种地方去?
去你的,胡说啥,看我不打死你。
好好好,我不说,陈昌家说,从拐角过去,到后面,才是赌坊。我去时,里面也有三桌,都是打小牌,递糊。我不知道是啥,是听来的。
递糊,也叫纸糊递,就是长牌,是一种纸牌,在农村,经常玩。用纸糊出来的,在上面点上点子,红黑点,是不是三个人一桌?
是的,我去了,他们还在打,就没有人看我,说的都是输赢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谈石虎的事情,陈昌家说,看看,还是我猜对了。
咋猜对了?
我就知道,在这种大场合,人多势众,谁去谈论石虎?要是团丁,也一定去得早,否则,别人也不知道。
你在那个地方待了多长时间?
整整一天,第二天早,我又去了,但是,还是白跑一趟。
其他地方呢?
后来,我就专门寻找团丁去过的地方,还找到我们盛刚保长刘长喜了解。哎,为了打听消息,我算下了血本,刘长喜这个货,看中俺家水桶了,说是桐油油出来的,耐用,于是,我就偷出来,送到他家,还说,这是俺爹孝敬您老人家的。
刘长喜也要?
咋不要?就是鸭子从他门前过,他也要拔下来三根毛,我是知道的。
但是,你爹知道了咋办?
我爹,那脾气,就是知道了,也不敢张扬,陈昌家说,只能忍气吞声。
你别不怀疑是你送给刘长喜保长的?
咋可能?陈昌家说,再说了,爹问我,我不承认,他还能问刘长喜?
那你家,以后提水,咋办?
还有一只,陈昌家说,反正提水都是我干,最多,多跑两趟也就得了。
我想,不如趁刘长喜不注意,再提回来,也不算偷。
那咋能行?陈昌家说,要是被刘长喜发现了,那是要命的事情,一个保长,就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也是阎王爷,让你死,这年头,随便找个错,就说你是土匪,逮起来,咔嚓,你就拜拜了。
哎,说的怪可怜的,洪海心想,但是,口头上说,这般搞,刘长喜那儿,你总算打听到一点吧。
哪呢,陈昌家说,他当时,看着我,问我问这干吗?
是呀,你咋说?洪海皱着眉头。
接受一次教训,我当然学机灵了,我说,叔,听说他是什么大队长,好像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挺想他的。
刘长喜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哦,你想他?你想他干啥?
我说,他在我们这一块干了不少好事,譬如,打土匪什么的,要不是他,我们这地方,能安顿吗?
刘长喜不说话,只是用鼻子哼,好像很烦,最后,说了一句,我也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估计回城了,至于还来不来,不知道;你要是等不及,到城里去找一找,问一问,也许,能。
这是害你的,洪海说,这个刘长喜,真她妈的不是东西,收了礼物,不给人办事,还害人,还是人吗?
是人,肯定是人,但是,他是坏人!陈昌家说,不是坏人,咋能弄上保长的位置?
一个保长,有多大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