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常循在肚子一阵咕噜噜响声中醒来。
医院的床质量不咋地,他翻身下去的时候吱扭吱扭响,呲牙咧嘴去了厕所。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释放结束后,他舒服得长吁一口气。
随即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上厕所没带纸!
啊……这。
小鬼……沈稚……沈小稚……帮我送纸过来……
莫常循吊儿郎当叫起她的名字来,还让人帮忙送纸,真是半点不把鬼当外人的。
厕所的黄灯坏了似的刺啦响了一声,随即就是疯狂地忽闪不停,黄惨惨的灯光眨眼变成了绿幽幽的诡异光线,鬼气森然逼人。
白色倩影从门外飘到门里,身着白裙飘飘,顶上却没有头,头在……她自已的手里。
莫常循面无表情,睨了她一眼,淡淡道,
“我数三二一,再不把头放脖子上,就别怪我拽铁链了。”
“别别别……”沈稚将头戴在脖子上,上下打量他一遍,手掌捂住了眼睛,
“我纯洁的眼睛被你玷污了!”
莫常循扯嘴角冷哼,向她伸手,
“少废话,快给我纸,别耽误老子擦屁股。”
沈稚放下了手掌,手里拿出两张纸,一红一白,开口的声音柔软诱哄,
“你要红纸还是白纸?”
小鬼当他傻么,红纸要和她冥婚,白纸要给她当替身。
莫常循神色复杂,猛地拽住她手腕,将人拉至自已身前,
“老子用你的手!”
从厕所出来的莫常循已经提好了裤子,点了根烟,倚在床头上吞云吐雾,场面像极了某种事后场景。
身后跟着的沈稚在一旁嘤嘤嘤的抹眼泪。
水玻璃似的漂亮眼睛泫然欲泣,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渣男一样,委屈巴巴,
“呜呜呜……我不干净了……”
“至于么,又没真用你的手,借用一下你的裙子罢了。”莫常循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道。
沈稚哭的更凄凄惨惨了,手指甲陡然变得尖利,长裙一动,就要上前掐莫常循的脖子。
却被大力猛地一拽,身子摇晃着往前扑,她脖子上的黑环陡然收紧,连接的链环攥在莫常循手里,
莫常循叼着烟的声音散漫,眼神却带点狠厉,拍了拍她白皙的面颊,
“乖点噢,不然有你好受的。”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更讨厌没有边界感的臭道士!
莫常循与鬼的边界感确实很小,他从小和师父在三阳村,见过的鬼比吃过的米都多,且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对鬼有某种看见自家人的不客气感。
沈稚愤愤飘去了三阳观,贱道士指使她去拿手机。
没想到他一个浑身上下只趁2.5元的道士居然还有手机!
手机大概是他身上最值钱的玩意儿吧。
还被他藏在了狗洞里。
正常道士哪会把手机藏狗洞啊!
按照莫道士的指示,沈稚数着第三个台阶,扒拉掉碎砖头,在铺满碎草屑的地上,摸出了他的手机。
再打量这道馆,可以称得上非常破旧了,色泽古朴,年代久远,怎么也得有近百年的年头了。
檀木案几上蜡烛已经灭了,上面的供奉的王灵官神色威严肃穆,手掐灵官诀,漆黑如墨眼珠刻地逼真极了,会动似的盯着沈稚。
沈稚打了个寒颤,正想飘走,衣袖不小心拂到东西,“咚”的一声,有什么摔落在地上。
细看,地上躺着的赫然是筊杯,两个凸面朝上。
哭杯,大凶之兆。
沈稚慌了神,匆忙跑去找莫常循。
此时莫常循正伏案画符。
按老祖宗规矩需焚香沐浴,斋戒三日,以最恭敬之心画符,才可有妙用。
他却不然,左手撑案,右手悬笔,胸中有计较后,提笔便写,笔速如飞,字迹大气磅礴,虽然常人看来如同鬼画符一般,但确实有驱鬼散邪功效。
因画符最重要的是心与神具与符咒相合,总之入神便可出好符。
一声突兀的敲门声在寂静里响起,莫常循悬着的笔顿了一瞬,墨点氤氲入纸,骤然回神。
敲门声越发激烈,“笃笃笃”三声便是鬼敲门。
门打开的一瞬,是沈稚苍白恐慌的小脸,一把抱住莫常循,
“救命啊,后面有东西在追我……”
阴风袭来,刺骨的凉,莫常循毫不留情一把推开沈稚,手里捏着的镇魂符毫不留情重重一掌拍在她额头。
凄厉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像有风呼啸而过一般。
“为什么……”阴恻恻鬼物露出了原本的形态,七窍流血,脸庞浮肿又惨白。
莫常循抬手点了点眼角,嘴角挑起一抹邪笑,“痣,反了哦。”
趁其不备,他划破指尖,凌空画了道符,鬼物猛地凄声惨叫,像被打散一般遁于空中。
虚掩的病房门却被风吹开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外面哪儿还有什么走廊,黑压压的夜空,慎人的阴风还没止,月色惨淡淡,如同死人浮肿的面庞,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窥视着他。
莫常循随手拿过医院的床头灯往外一丢,光线像被吞噬了一般,毫无生机挣扎闪了两下便灭了。
他啧啧两声,自兜里掏出了蜡烛。
小鬼阴差阳错背他来的这家医院恐怕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刚来的时候没注意,此时阖眼观,怨气冲天,鬼气弥散在四周,荒废了很久的旧医院,所见医生护士原来竟是非人。
沉吟两秒,莫常循果断选择走入黑暗。
过不了多久,这间病房很快会坍塌,归于虚无,他现在算是一脚踏入鬼打墙。
他的身后,乱草横生,只留下一串男人的脚印,好像这地方原本就是如此似的。
仔细一看,他身后竟然还有一种脚印,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脚步较他的更小,沿着莫常循的方向追过来。
“啊——!”
死一般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一位女子的惊恐尖叫,活像一万只尖叫鸡被命运扼住脖子同时惊叫。
莫常循开天眼观此地灵气,掐指一算,
“哎呦,冤魂不少嘛,今夜要大开杀戒喽。”
女子身着护士装,脸色惊恐得发青,仓惶跑来,手指哆哆嗦嗦指向身后,
“救命,救我!”
莫常循长了张笑脸,嘴角上翘,眼睛明亮有神采,见人自带三分笑意,慢悠悠道,
“淡定,姑娘不必害怕。”
“救我!”护士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他的袖口,喘息两口气后惊慌道,
“后面有鬼——”
“那不如来我怀里躲躲?”莫常循半开玩笑道。
护士霎时松开了他的衣袖,定睛一看,这发现他染着一头红毛,打着耳钉,浑身上下透着股流氓痞子样儿。
她干咽了口唾沫,悻悻松开了抓着他袖口的手。
莫常循吹了个清脆的流氓哨,与女子同行,那女子似乎是警惕他似的,退开了两步。
“你刚刚说鬼在哪?指个路呗。”莫常循尾音上扬,说话带着些轻佻。
护士抬起颤巍巍的手,朝不远的南方指了指,
“那边,我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醒了就躺在棺材里,我我拼命爬出来,有鬼拽着我的脚,我撇下鞋拼命跑才逃出来。”
棺材?
莫常循有些疑惑,迈开长腿就要去一探究竟。
“别去!”小护士又拽住他袖子,带着哭腔,
“那边真的有鬼,我没骗你!”
“知道。”莫常循温和道,“这样,我把身上带点两张符给你,你顺着……”他环顾四周辨别了方向,抬手指路,“那边往西走,走到太阳出来,你就能找到下山的路了。”
小护士泪眼朦胧看着他,
“真的么?”
莫常循塞了两张符进她兜里,燃了半截的蜡烛递给她,转身边走边背对她摇了摇手,孤身一人踏入无边的黑暗。
寂静的环境里,没有人出声会让人怀疑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已一个人。
好在莫常循开了天眼,能清晰感受到越往前,冷风越寒冷刺骨直吹而来,风里藏着某种怪物一样,窥视着他,鬼气愈发浓重,黑雾弥漫缠绕,似乎有实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