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越来越近，秦薇猛地松开我，抹了把脸，眼底的红痕还没褪尽，却己经摆出了队长的架势：“快走，被保安撞见解释不清。”
我跟着她从天台侧门溜下去，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照亮她略显仓促的背影。走到楼梯转角时，她突然停下，回头看我：“你的衣服……”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林晚的病号服，宽大的布料套在沈拓的骨架上，显得松松垮垮，滑稽得很。“先找地方换身衣服。”我挠了挠头，试图忽略她眼里那点憋不住的笑意。
秦薇的车停在医院后街，后备箱里居然放着一套我的制服——肩章是副队长的，袖口还别着我常用的钢笔。“老周被抓后，队里整理你的东西，我……顺手拿了几套。”她别过脸，耳根有点红。
我拿着制服钻进后排，换衣服时手指顿了顿——衬衫的领口被改过，比标准尺码宽了半寸。沈拓的脖子不算粗，但秦薇总说我“穿衬衫像被勒住的熊”。这个细节，她居然记得。
“换好了？”她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我推开车门坐回副驾，她的目光扫过来，在我身上打了个转，突然笑了：“还是穿警服顺眼。”
“不然呢？穿裙子给你看？”我挑眉，语气带着沈拓惯有的调侃，心里却有点发虚——想起林晚穿裙子的样子，想起秦薇看“她”时的眼神。
秦薇的脸瞬间红了，猛地发动汽车：“开车了！”
车刚拐过街角，我突然按住她的手：“等等，去趟便利店。”
“买什么？”
“胃药。”我看着她，“你昨天肯定又没吃晚饭，现在该胃痛了。”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震惊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别过脸，看向窗外——这是林晚的记忆，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牵挂，此刻却像我自己的本能，脱口而出。
便利店的暖光灯亮得刺眼，秦薇站在货架前挑胃药，我在旁边拿了瓶黑咖啡。付账时，收银员笑着说：“两位很般配啊，男生记得女生的胃药，女生知道男生喝黑咖啡不加糖。”
秦薇的脸更红了，抢过我手里的咖啡扔回货架：“晚上喝什么咖啡，换牛奶。”
我看着她拿了盒热牛奶塞给我，突然想起林晚手机里的照片——秦薇也是这样，把林晚手里的冰可乐换成热奶茶，嘴里说着“女孩子少喝冰的”，眼里却带着笑意。
原来有些温柔，不是只给林晚的。
回到车上，秦薇拧开胃药瓶盖，正要喝水，我突然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药：“这个牌子副作用大，换我给你买的。”
那是我刚才在货架另一头挑的，林晚的备忘录里写着“薇薇对XX牌胃药过敏，要记牢”。
秦薇看着我手里的药盒，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沈拓，这几天……你用林晚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我握着药盒的手猛地一紧。看到了什么？看到她对着林晚的照片发呆，看到她在案卷里圈出沈拓的名字，看到她嘴上说着“麻烦”，却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
“看到你办案时皱眉的样子，和以前一样丑。”我把药递给她，语气尽量轻松，“还看到你偷偷哭，比林晚还能掉金豆子。”
她接过药，没反驳，只是低头喝水，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林晚……是个好女孩。”
“嗯。”我应着，心里有点堵。
车停在我以前住的小区楼下。楼道里的灯坏了，黑漆漆的，秦薇跟在我身后，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到三楼时，我下意识地停住，伸手按住墙壁——这里以前有块松动的瓷砖，林晚的记忆里，她总提醒秦薇小心绊倒。
秦薇的脚步也顿住了，看着我的手按在那块瓷砖上，眼神复杂：“你连这个都记得？”
“……刚才上楼时看到的。”我含糊道，推开门，把钥匙插进锁孔。
屋里积了层薄灰，书桌上还放着我没看完的案卷，旁边是秦薇送的仙人掌——她说“你这种糙汉，也就养仙人掌能活”，现在却活得好好的，刺上还沾着片枯叶。
秦薇走到书桌前，拿起那盆仙人掌：“我来的时候浇过水。”
“谢谢。”
“谢什么。”她放下仙人掌，转身看着我，“三天后队里有会，你……要回去吗？”
回队里？以沈拓的身份，面对那些知道“我”己经死了的同事？我沉默了，指尖划过案卷上自己的批注。
“老周的事，队里需要你出面做证。”她走到我面前，目光很亮，“而且，沈拓，你不能一首躲着。”
我抬起头，撞进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期待，有坚定，还有一丝……怕我再次消失的恐惧。
“知道了。”我点头，“三天后，我跟你回去。”
她笑了，像雨过天晴时的阳光，亮得晃眼。“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沈拓，林晚的葬礼……你要去吗？”
林晚的葬礼。这西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那个藏在屏幕后偷拍，把秦薇的喜好记满备忘录，甚至为了真相和归位计划牺牲自己的女孩，终究要以“死亡”落幕。
“去。”我看着她，“我该去。”
她点点头，轻轻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照亮了那盆仙人掌。我走到衣柜前，拉开门——里面挂着沈拓的警服，林晚的裙子，像是两个灵魂的重叠。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秦薇发来的消息：【牛奶记得喝。】
我看着屏幕，突然笑了。不管是沈拓还是林晚，好像都逃不过被她管着的命。
喝牛奶时，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东西——是林晚的手机，我一首带在身上。解锁后，屏幕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是秦薇在天台看月亮的背影，下面有行新写的字，大概是她坠楼前留的：
【希望他能替我，陪你看很多次月亮。】
我关掉手机，走到窗边。今晚的月亮很圆，像双生镜反射的光。
三天后的葬礼，三天后的队会，还有……未来的无数个日子。
沈拓回来了，带着林晚的记忆，带着对秦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条路该怎么走，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