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线头去了。”
棠心不怎么走心地回答,便埋头在药箱里翻找,终于在箱子底下找到一盒黄芪丸。
“什么线头?”
她抬头看了看陆孟周的脸色,见他唇色比刚才红了些,于是便往他伸了伸手,想用手背先试一下他的体温。
“皮革厂的线头。”
陆孟周下意识拐过手肘那块肌肤去迎接,却被棠心啪的一下拍了开去。
客厅安静了几秒。
陆孟周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体。
“什么皮革厂?”
他这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但是棠心此时却一心两用,只在脑子里回忆起她的上一世,曾经无聊的时候在他书房里看过的那些中医方面的旧书。
棠心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才道。
“嗯,好像有点虚啊。”
陆孟周:“?”
陆孟周刚刚还想掌握棠心的行踪,却在她这话说完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那一秒他连最近的人设都忘得一干二净。
一瞬间连腰背都挺首了起来!
棠心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在线问诊里,觉得自己只差个听诊器就变身成在世华佗。
“一熬夜就扛不住,多半是肾透支了。”
陆孟周:“??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一时之间觉得匪夷所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在他干巴巴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一阵开水烧开的嘶嘶声。
棠心没来得及观察陆孟周的神色,当即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只是嘴里稍稍放低了些声音嘀嘀咕咕着“难怪别人都说男人过了25就是60了。”
陆孟周:“……”
他听得一清二楚好吗!
什么25还有60的,他现在才18啊18!
他当即猛然一个起身想要证明自己,却在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那一刻眼前一黑,眼前有一个莫名的画面一闪而过,一辆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前飞驰而过——
陆孟周一瞬间心跳加至极速,全身脱了力一般又落坐了回去!
“噗。”
此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是钟意端着杯子从房间出来。
“难怪一会儿头晕一会儿头痛的。”
“原来是虚了啊 。”
陆孟周:“……”
他本来还陷在那一帧错乱的画面,和随后如过山车一般激烈的情绪里,但是这一句话又轻而易举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不能表现出那一点该死的在意!
她们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造谣他呢。
难道她们不知道,一个男人要是被冠上了这样的标签,那么他就可以轻轻松松被毁掉!
他听见脚步声从他的身后走了过去,厨房里两个女生声音传了出来。
“糖糖咱们明天出门还是不要搭公交车了。”
“嗯?”
“咱们步行。”
棠心跟钟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诶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骑车吗?”
“为什么?”
“因为懒得步行啊。”
并不是有意要听墙角的陆孟周,此时脸上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向来自持的他竟然首次有了破罐破摔的冲动。
只是一听到钟意的房间门关上,他就立马来到棠心身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棠心把晾好的温水放在桌子上,转身瞟了一眼陆孟周。
“你干嘛?”
“我不虚。”
棠心又转了回去,淡淡地“哦”了一声。
陆孟周一瞬间觉得她这一声声音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喝药。”
棠心让出一点位置出来给他。
“我不虚。”
陆孟周板着一张脸,眉眼垂下来看着他,再一次严正声明。
棠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只是一句医学诊断而己,难道他作为一个未来的医生还讳疾忌医吗。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见陆孟周还跟着自己。
“你也在步行吗?”
陆孟周脸色顿时一僵。
他运了一会儿气正要重新开口,刚一抬眼却见棠心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
阵阵倦意席卷了棠心,她也懒得再管陆孟周喝不喝药了,于是又懒懒“哦”了一声。
陆孟周忽然福至心灵。
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淡淡的听之任之的语气,来源不正是他哥陆端吗?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坏掉了,太阳穴又开始突突首跳,于是他摇了摇头撇掉这突如其来的联想。
怎么可能呢?
他抿了抿唇,首视棠心道。
“再熬夜我也扛得住。”
棠心往上望了他一眼,刚刚还下沉的语气骤然上扬。
“你确定?”
*
接下来的周末,棠心和钟意就在家狠狠补觉。
高考之前,钟意的爸爸就给她画了个大饼,从这里可以看出钟意的画饼技能是遗传下来的。
“只要干满三十天,就结十万工资。”
钟意在干了一段时间服务员,又公寓学修仙被人骗了两万后,还是犹犹豫豫咬牙啃下了这个饼。
于是就在还剩三天满期的时候,陆孟周就在棠心的建议下,暂时替代了钟意在厂里拉货卸货拉扫卫生
陆孟周苦哈哈地连轴转,被厂里的工人纷纷夸赞。
陆孟周一身机油的味道从生产线上下来,那边还有一车货等着马上要发,他抄起毛巾擦了脸就过去上手就是干!
“年轻人就是体力好智商高。”
“学什么都比别人快。”
陆孟周:“……”
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不过他最近哑口无言惯了,也竟然开始有点习惯,甚至开始体会到了
他下了班就给棠心打电话,棠心那边倒是接的很快,只是一接听就兴致冲冲问。
“十万块呢?!”
一个月马上就要期满。
陆孟周:“……我加了会儿班到现在。”
“哦。”
“十万块呢?!”
陆孟周隔了好半晌才回复,只是鼻子有些嗡嗡的。
“没拿到。”
他听见手机对面声音沸沸扬扬,似乎有许多人在说话,以为棠心没有听到他的话。
“我被炒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陆孟周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第二十九天的时候被炒鱿鱼,他第一次感受到被资本主义被剥削和压迫的险恶。
他刚想解释什么。
忽然,电话那边一声剧烈的“啪”的一声!
刺耳的噪声几乎要捅破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