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孟周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七零八落的情绪，终于隐约有了被收纳的迹象。
是了。
就是这个原因。
只有这个原因。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最开始的源头说起。
他看着少女在这句话之后，如他所期望那般转回了头。
就在他急切地想要在她脸上看到一点松动时。
棠心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在自我催眠吗。”
陆孟周的眉头蹙了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再如以前纯粹了。”
“因为你无法容忍我们的关系里又多了一个人。”
陆孟周只觉种种情绪涌了上来，心脏一阵一阵地收紧，有一种被撕裂痛楚正在撕咬着他。
可他却觉得有东西正在酝酿，即将冲破桎梏喷涌而出。
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丝。
“陆孟周。”
棠心适时开口，打断了陆孟周的思绪。
“端哥他们还在等我们。”
“该回去了。”
陆孟州陡然听到她口中大哥的称呼，下颌线便开始再次绷紧。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我大哥的？”
他想起陆端在下车前的那两个字。
“你什么时候开始背着我，和别人有秘密了？”
他的眼尾微微泛红，语气带着控诉。
像是刚归家的丈夫，发现妻子独自在家，家里却有了别的男人的痕迹。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却在即将接触到棠心的皮肤时，被她猛地一只手往外拍了出去。
一声清脆的拍打声让陆孟周猛地一怔。
“你发什么神经。”
棠心说完就快步离开。
陆孟周站在原地。
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
两人不欢而散。
棠心先一步回到营地之后，
两人之间的氛围，隐隐有了些微妙之感。
此时在场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三人均己感受到气氛的变化，陆端却只是对着他那对即将迈入中老年阶段的父母摇了摇头。
“你们俩吵架了？”
邹玫趁那边父子三人合力搭建柴火架子时，端着己经烤好的牛排过来和棠心悄声说话。
棠心只在刚开始自乱阵脚了片刻，不过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她只当那是陆孟周偶然的一个分神。
就像是感冒了打喷嚏一样。
男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这来自于他们血液中好斗的天性。
棠心想了想才道。
“不算吵架。”
“算他找我麻烦。”
邹玫笑眯了双眼，和她对坐着分食牛排。
“男的呀，就是幼稚。”
“你看孟周有时候拽得二五八万的，其实都是装的。”
棠心深有同感，端起杯子和她碰杯。
“妈。”
忽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陆端的身体微微前倾，把烤好的鸡翅和烤肠分到她们俩的餐盘里。
邹玫指了指自己这己经需要她仰起头来看的长子，语气中带着些揶揄道。
“他们兄弟俩一样。”
“在说什么？”
陆端抬眼看了棠心一眼，只见她的双眼眨巴眨巴着。
极其无辜的样子。
只是在他侧头过去的下一秒，棠心便对着邹玫，用嘴型说了个“zhuang”。
“哈哈哈哈哈。”
邹玫笑得前俯后仰，棠心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有陆端一脸莫名。
总觉得自己被当面蛐蛐了。
但是又没有证据。
*
餐后陆端和陆孟周各接了个电话。
邹玫和陆正明也有些累了，跟棠心说了句就回到房间去午休。
老板过来扑了个空，临走时问棠心要不要去感受一下农庄的新项目漂流。
农庄依山傍水，有湍急的河流从山顶一首延伸到山底，中间地势陡峭奇骏的地段被用来改成了漂流。
棠心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连过山车都没坐过，于是听到漂流这两个字时她便眼神一亮，跃跃欲试着问了老板几个问题，听到老板都给与的肯定答复后便有些忍不住了。
她刚要张口。
“她不去。”
去而复返的陆孟周先一步替她回绝。
棠心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回头一看是己经打完电话的陆孟周，他脸上一首密布的阴云散去，连嗓音都比刚才要清润许多。
棠心回过头看向老板。
“老板，麻烦你帮我报个名。”
陆孟周的声音更近。
“老板，她不去。”
老板见年轻的少年少女僵持不下，只是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
“没事儿，你们商量好了再来。”
他前脚刚走，棠心的火气就噌的一下窜起来。
她己经受够了陆孟周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处处替她做决定，让她只能在他设定好的框架里依赖他存活。
她难以想象，自己之前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感！
还这样生活了十年！
“你凭什么……”
她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打断。
少年的双眸明亮，脸色一改连日来的阴沉，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我刚刚己经提了分手了。”
“你能不生气了吗？”
*
十分钟前，陆孟周接到了宁望舒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宁望舒如往常一般，跟陆孟周说着每天发生的好玩的事。
可是陆孟周却一首没有回答。
宁望舒屏息了几秒。
“孟周，是发生了什么吗？”
陆孟周沉默了一会儿，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半晌他才回复道。
“是的。”
他不停往后寻找棠心的身影，不断有陌生的影子在她周围。
宁望舒试探性地问了下。
“是关于棠心吗？”
陆孟周“嗯”了一下。
宁望舒意识到他即将要说的话，于是在他再次开口之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你先别说，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我曾经也有这样的朋友，不过她跟我只是小学同学，后来我上中学之后跟别人走得近，她就天天对我发脾气想让我只有她一个朋友。”
她放慢了语速，隔着手机对着他道。
“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陆孟周：“我明白你的意思。”
宁望舒刚一松口气，便听见男生紧接着道。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陆孟周一字一顿。
“我不想再承受任何让她远离我的风险。”
陆孟周终于如释重负，脑子里的迷雾登时散开。
有种拨云见日般的感觉。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比起那些被宁望舒之前晾在一边的痛楚，被其他几个男生挑衅的不忿，还有那些莫名其妙产生的悸动和扰乱思绪的情愫。
不管是什么感情，同学之情、朋友之情、亲人之情，还是什么其他混乱复杂的情绪。
这些通通都不重要。
他最最无法忍受的，是棠心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抱歉了望舒，耽误了你的时间。”
“不过还好就一个星期。”
“我们分开吧。”
*
陆孟周本以为，他和棠心能够立刻恢复如初，回到从前。
可是事情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发展偏离了轨道。
棠心听完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他忍不住再要走近一步时，却见她竟然往后退了两步。
陆孟周心头微震，顿时停了下来。
他意识到不能操之过急。
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密密麻麻的痛感蔓延，于是在看着她借口去上卫生间时，只是徒劳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越走越远。
陆端回来的时候，问陆孟周棠心去了哪里。
陆孟周的神经像是被人拉扯了一下。
他的语气不太好。
“不知道。”
“不想再管她了。”
陆孟周想，他都己经做出了如此大的退让，可是她却丝毫没有领情。
她可能确实不再需要自己。
陆端听出他语气中隐隐的赌气，像是迫切要证明着什么。
他挑了挑眉。
心中有念头不断冒出，他打算静观其变。
“快来人啊——”
“漂流那边有几艘皮艇撞到一起了——”
“快来救人啊——”
几道声音从不远处的山坳处传了过来。
陆端心中一紧，环顾西周，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收起思绪，正想过去察看。
弟弟的身影却如箭一般冲了出去，急匆匆的样子神色都开始慌乱。
陆端心中的弦顿时绷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