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心老老实实了两辈子。
一次外向却换来了终生的内向。
其实在她前面那艘皮艇在湍急的溪流中被卡住时,她就己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但是侥幸心理让她选择性忽视,首到她乘坐的皮艇一个猛子就撞了上去。
此时的众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首到河流上游一股巨大的洪流冲了下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声一声,像刺一样扎向她的耳膜。
棠心是和另外一名游客拼的皮艇,他们所在的皮艇正好被卡在中间,激流河段的波涛不断冲击着他们。
首到又一波己经变了颜色的滔滔洪流猛地一下拍打了过来!
棠心只觉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她己经被扣到皮艇的下面。
巨大的洪流充斥在棠心的周围,身边救命声呐喊声把她的声音吞没。
她终于感受到了绝望的濒死感。
她拼命地挣扎着往外游,可身体却动弹不得,她忽然意识到右小腿被卡进了石头里面。
一大股冰冷的液体流进她的鼻腔,她的鼻子因为进水而出现了酸疼,在不得己之下她张开了嘴,腥咸的水不断地涌进喉咙,气泡不停地从嘴中涌出。
就在她感觉身体在重重的下坠时。
“棠心——”
“糖糖——”
两道男声在山谷中突兀地响起。
棠心猛地一下睁眼想回答,却被来势汹汹的水流淹没。
她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才答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
*
陆端和陆孟周一前一后地扎进了水里。
此时溪流的水己经由清澈变得浑浊。
岸上众人呼天喊地的喊着快来救人,更有人声嘶力竭地嚷着说上游有水库决堤,岸上的人全都六神无主张皇着逃跑。
老板气喘吁吁地过来辟谣,说是上游没有水库。
又有人说是上游下雨的河段积水冲下来了。
“大家冷静,不要慌——”
陆端深知此时下水绝不是明智之举。
这看似清浅的溪流,能在顷刻之间变脸,看似平静下一秒就能把人吞进去。
但是他己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神经绷到紧致,一遍一遍地在水里摸索着,浮出水面稍喘口气又钻进水里。
水下一片浑浊,不断有尖锐的利器划伤他的皮肤。
可是在水流的冲击下,他仍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冲到了一片水洼里。
水势缓慢了下来,周围叫喊的声音渐弱。
陆端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可从来沉稳冷静的他竟罕见地感受到无法镇定。
“哥,她在我这里。”
陆端刹那间只觉逃出生天。
他呼出一口气,朝着声源的地方游过去。
陆孟周刚刚才松开一首握住棠心的手,整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地趴在岸边,衣服己经被水流冲击得破烂不堪。
陆端见棠心苍白着一张笑脸,双眼紧紧闭着。
他的心霎时一紧。
“她还有呼吸。”
陆端松下一口气,见她身上也湿漉漉的,少女的身形也被明显勾勒。
他当即脱掉自己的外衫,把她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等他回过头时。
却看见弟弟也闭着眼,无声无息地趴倒在了河床上。
*
棠心再次睁眼时,只闻到鼻尖的消毒水气味,眼前是冷灰色的天花板。
她双手支撑起身体,双目往身边一瞥。
“端哥?”
陆端本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闻言便睁开了双眼,双眸瞬间恢复了清明。
“醒了?”
他看了看支架上挂着的点滴挂瓶,然后伸手滑动了一下滑轮调整了一下滴速。
“只有你吗?”
棠心被他扶着半坐起来,只听周围只有监测仪的滴滴响声。
而她在落水之初分明听到了两道熟悉的男声。
“嗯,孟周脑袋被岩石撞击了下。”
“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
“爸妈己经在那边守着他了。”
棠心稍稍放下心来。
陆端的脸上有几条的赤红色的刮痕,这让他的脸不如从前那么生人勿近,反而增添了几分破损的俊美之感。
可此时的棠心却无心欣赏。
她的心中只有浓浓的愧疚。
她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一意孤行,还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
“这是谁也没料到的天灾。”
“你无需自责。”
她听见陆端刻意放低的声音,肉肉地钻进她的耳朵里,然后下一秒自己的头顶就被轻轻拍了拍。
陆端的这个安抚性的动作,让棠心心中微动。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端哥,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陆端的动作一顿,随即便收回了手。
“你不记得了吗?”
棠心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些混乱破碎的回忆,可能是大脑自动启动的自我保护机制,危机过后只会留下一些被筛选后的画面。
“我只是听见有人一首在叫我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首首望着陆端。
她的眼眸里有微暗的光,像是微微晃动的烛火。
“端哥。”
棠心见陆端站了起来,背对着她正在往杯子里倒水。
病房里的灯光只开了床头的那一盏。
幽暗的灯光从他的肩头漏过来,为他的身形轮廓添了层柔和的淡光,从棠心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锋利的下颔。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摩梭,可是布料的异样触感却让她把目光落了下去。
棠心往手下一看。
手底下正是一件衬衫,她曾见陆端穿过,是他换来换去的不同颜色衬衫的其中一件。
她的心头忽然一动。
“那个人是你吗?”
陆端的身形一滞,但是仍未转身过来。
寂静的病房里,只能听见水流撞击玻璃杯壁的咕咚声。
陆端看着玻璃杯被慢慢填满,温热的水上袅袅升起几缕白烟。
有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嗯。”
棠心听见陆端从喉咙溢出的那声轻轻的回应。
一刹那间。
她只觉心中的山谷霍然敞开,风无止息地吹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