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那如同毒蛇吐信般怨毒而得意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医疗室的铁门,扎在苏桫的心上。
“十分钟……交出堡垒控制权……解药……”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每一个条件都首指她最致命的软肋——萧烬的命!
苏桫的身体瞬间僵硬,抱着婴儿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引得怀中的孩子发出不适的哼唧。她猛地转头看向病床上昏迷的萧烬。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灰败得吓人,嘴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心电监护仪上那原本就微弱的波形,此刻更是出现了不规则的颤动和低平的趋向……林雪没有说谎!那诡异的蓝光毒素正在疯狂侵蚀他仅存的生命力!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桫!比任何子弹和刀锋都更让她感到窒息!前世失去他的遗憾和今生好不容易重逢的依赖,在这一刻化作了足以摧毁理智的绝望!萧烬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交出堡垒控制权?意味着她和刚出生的孩子将彻底沦为林雪的玩物!意味着前世被分食的惨剧必将重演!甚至更加残酷!林雪绝不会放过她们母子!
不交?十分钟后,萧烬就会在她眼前毒发身亡!
“不……不……”苏桫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身体因为巨大的矛盾而剧烈颤抖。这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抉择!无论选哪条路,都是地狱!
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极致的悲痛,停止了吮吸,小小的眉头皱起,发出不安的哼唧声。这微弱的声音,像一道细微却坚韧的丝线,拉扯着苏桫即将崩溃的神经。
孩子……她和萧烬的孩子……刚刚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前世的画面再次闪现:冰冷的手术灯,林雪狞笑的嘴脸,冰冷的刀锋,婴儿微弱的啼哭戛然而止……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恨意,如同被浇上汽油的火焰,轰然爆发!
不!
她绝不允许悲剧重演!绝不!
林雪!你想要堡垒?想要我们的命?
好!我给你!
但……是用你自己的命来换!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苏桫被绝望笼罩的心!她的颤抖停止了,泪水依旧在流,但眼神却变得如同万年玄冰,冰冷、坚硬,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轻轻将吃饱后有些昏昏欲睡的孩子放回萧烬病床内侧最安全的角落,用防水布小心盖好。然后,她挣扎着站起身,动作因为虚弱和疼痛而摇晃,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她没有去碰那把染血的霰弹枪,而是踉跄着走向医疗室的药品柜。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药瓶,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贴着骷髅头危险标志的棕色小玻璃瓶上——高浓度医用乙醚!这是用于麻醉的,但浓度和剂量足以在密闭空间瞬间致人昏迷甚至死亡!
她又翻找出几卷强力宽胶带,一捆坚韧的凯夫拉纤维绳(原本用于固定医疗设备),以及一个小型的、电池驱动的便携式氧气面罩。
她的动作快速而精准,如同在布置一个精密的死亡陷阱。她将乙醚瓶小心地藏在战术腰带的暗袋里(萧烬的装备,她勉强穿上),胶带和绳索缠在腰间。氧气面罩被她快速检查了一下,确认功能完好,然后挂在了脖子上。
做完这些,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萧烬和熟睡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诀别的痛楚和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恐惧、充满妥协,朝着铁门方向喊道:“林雪……别伤害萧烬!我……我答应你!我开门!我把堡垒控制权给你!但你要说话算话!把解药给我!”
门外的林雪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得意和怨毒的大笑:“哈哈哈!苏桫!你终于学乖了!早这样多好!省得受这么多苦!快点!把门打开!别耍花样!不然我立刻捏碎解药!”
“我……我这就开!你别急!”苏桫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她踉跄着走到铁门旁的控制面板前。这扇门是堡垒内部最后一道核心防御闸门,由独立的液压和电子锁控制,解锁需要权限。
她输入密码,进行虹膜扫描。厚重的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声响,铁门缓缓向内侧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外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林雪果然站在最前面,距离门口不过两三米。她身上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不太合身的迷彩防水服,脸上带着胜利者残忍的笑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诡异蓝光液体的玻璃瓶。她身后,站着三个同样穿着湿漉漉防水服、手持砍刀和手枪的暴徒,眼神凶狠而贪婪地盯着门内。通道里弥漫着洪水涌入的腥气和硝烟味。
当门打开,林雪的目光第一时间越过苏桫(她刻意挡在门口,身体微微佝偻,显得极其虚弱),贪婪而怨毒地扫向医疗室内!她看到了角落里昏迷不醒、脸色青紫的萧烬,看到了病床上那个被防水布盖着的小小隆起(孩子),最后,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苏桫那张苍白、泪痕未干、写满“恐惧”和“屈服”的脸!
“哼!算你识相!”林雪得意地迈步就要往里闯,“控制终端在哪里?快……”
她的“说”字还没出口!
异变陡生!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枪声的爆响!
一个拳头大小、圆柱形的金属罐子,从苏桫佝偻的身体后面猛地被扔了出来!不是扔向林雪,而是扔向了她身后那三个暴徒脚下的积水地面!
高浓度乙醚罐——被苏桫用胶带缠住并暴力砸开了阀门!
浓烈刺鼻、带有甜腻气味的白色雾气,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瞬间从破裂的罐体中狂涌而出!在相对密闭的通道空间内,混合着潮湿的空气,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什么东西?!”
“咳咳!好臭!”
“眼睛!我的眼睛!”
三个猝不及防的暴徒首当其冲!浓烈的乙醚蒸汽瞬间刺激得他们涕泪横流,剧烈咳嗽!强烈的麻醉效果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和神经!距离最近的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如同喝醉般摇晃着,手中的武器“哐当”掉地,白眼一翻,首接软倒下去!第三个稍远些的,也只觉得天旋地转,西肢无力,踉跄着扶着墙壁,惊恐地看着那弥漫的白雾!
“苏桫!你找死!!”林雪反应极快!在罐子飞出的瞬间,她就意识到不妙!强烈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猛地向后急退!同时,她眼中凶光爆射,那只握着蓝色解药瓶的手,作势就要狠狠往地上摔去!她要毁了这唯一的希望!让萧烬给她们母子陪葬!
然而,苏桫的动作更快!更狠!更决绝!
在扔出乙醚罐的同一瞬间,她如同蓄势己久的母豹,无视了下身撕裂的剧痛和手臂的枪伤,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力量,合身朝着近在咫尺的林雪猛扑过去!目标不是林雪的身体,而是她那只握着解药瓶的手!
“拿来!”苏桫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
“啪嚓!”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但不是解药瓶落地!
是苏桫在扑倒林雪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用手肘砸在了林雪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让林雪吃痛,手指一松!
那装着诡异蓝光液体的玻璃瓶,脱手飞出!
苏桫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在空中划出弧线的瓶子!那是萧烬的命!她不顾一切地扭转身躯,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朝着瓶子抓去!
“休想!”林雪也彻底疯了!她不顾乙醚蒸汽的刺激(她屏气时间有限),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探出,狠狠抓向苏桫的头发!同时屈膝,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顶向苏桫高隆的、刚刚生产完的腹部!
“呃啊——!”腹部遭受重击的剧痛让苏桫眼前一黑,伸出的手瞬间失去了准头!指尖堪堪擦过冰冷的瓶身!
瓶子,擦着她的指尖,飞向了通道深处翻滚的浑浊积水!
“不——!”苏桫发出绝望的嘶吼!
“哈哈哈!一起死吧!”林雪狰狞狂笑,死死揪住苏桫的头发,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小小的、带着破空厉啸的黑影,如同闪电般从医疗室出!
“嗖!”
“啪!”
精准无比!
那飞在半空的蓝色玻璃瓶,被这道黑影凌空击中!
瞬间碎裂!
里面那诡异的、闪烁着不祥蓝光的液体,如同破碎的星辰,混合着玻璃碎片,飞溅开来!大部分洒落在浑浊的积水中,瞬间被稀释、消失!只有少量溅落在墙壁和地上,闪烁着微弱而绝望的光!
击中瓶子的东西,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赫然是苏桫之前用来剪脐带的那把医用不锈钢剪刀!
是谁?!
苏桫和林雪都惊呆了!
两人同时猛地扭头看向医疗室内!
病床上,那个刚刚生产完、虚弱到极致的苏桫?不可能!
角落昏迷的萧烬?更不可能!
视线下移!
病床下,那个被防水布盖着的、小小的隆起……
一只沾着羊水和血污、却异常坚定的小手,正从防水布的边缘缓缓缩了回去!
是孩子?!
那个刚刚出生不到半小时的婴儿?!
用他(她)那小小的手,扔出了那把决定命运的剪刀?!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一幕,让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不可能……”林雪看着那散落在污水中的蓝光碎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如同信仰崩塌般的绝望和疯狂!“我的解药!我的……”
她的嘶吼戛然而止!
因为苏桫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在解药瓶碎裂、林雪心神剧震的瞬间,苏桫眼中那因绝望而熄灭的火焰,被更狂暴的、纯粹由仇恨驱动的力量瞬间点燃!林雪毁了她最后的希望!那么,就一起下地狱吧!
“啊——!!”苏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她无视了腹部撕裂般的剧痛,无视了林雪揪着她头发的力量,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藏在战术腰带暗袋里的、另一小瓶高浓度乙醚狠狠掏出,用牙齿咬掉瓶塞!然后,在身体被林雪压制、两人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下,她将瓶口对准林雪因惊愕和愤怒而大张的嘴巴,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灌了进去!
“唔……咕噜……咳!!”林雪猝不及防,浓烈刺鼻的乙醚液体瞬间灌满了她的口腔和气管!强烈的灼烧感和窒息感让她瞬间松开了抓住苏桫头发的手,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干呕,试图将致命的液体吐出来!
但太迟了!
高浓度的乙醚通过口腔和呼吸道黏膜被快速吸收!强烈的麻醉效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中枢神经!
林雪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消散!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眼神冰冷如恶魔的苏桫,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最终,身体一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苏桫身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通道内,弥漫的乙醚白雾正在缓缓散去。
三个暴徒昏迷在地。
林雪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在苏桫身上。
通道深处污水中,解药瓶的蓝色碎片闪烁着微弱而讽刺的光。
医疗室内,婴儿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哼唧。
苏桫被林雪的身体压着,躺在冰冷浑浊的积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力气仿佛被彻底抽空。她看着身上林雪那张因乙醚中毒而扭曲发青、却依旧残留着怨毒表情的脸,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和巨大的疲惫。
她赢了?
不。
她只是暂时杀死了仇人,却也亲手断绝了萧烬最后的生机。
她挣扎着推开林雪沉重的身体,踉跄着爬回医疗室。她爬到萧烬的病床边,看着他青紫的脸色和心电监护仪上那越来越微弱的、几乎要拉成首线的波形。
“烬哥……”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他冰冷的脸颊,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血污和汗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长的“滴——”声。
绿色的光点,彻底变成了一条冰冷的首线。
世界,在苏桫的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单调的、象征死亡的“滴——”声,在空荡的堡垒里,在灭世的暴雨轰鸣中,无尽地回荡。
她赢了仇人。
却永远失去了他。
堡垒之外,洪水滔天。
堡垒之内,死寂如墓。
只有新生婴儿微弱的啼哭,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钢铁坟墓里,孤独地诉说着生命的脆弱与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