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柠,你听见没,让江同志开车,快让他开车啊。”
“求求你,妈求你了,跟他说,让他救救你嫂子,救救孩子!那是活生生的命啊!他不能见死不救啊晚柠!”
就在这时,被江知衡死死按住的林强,像是被院外的呼喊声触动。
他猛地挣扎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毒地扫过江知衡,最终死死落在宋晚柠身上:
“宋晚柠……你听见妈的话没?让……让他开车!快!”
“你要是不说……凤美和孩子死了……就是你害的,是你见死不救。”
江知衡钳制林强的手再次猛地收紧。
林强的威胁瞬间变成痛苦的呜咽。
但江知衡的目光,却并未离开宋晚柠。
“林强,”她的声音不高,“你想要用车,想救人,那就自己跟江同志说。”
她下颌绷紧,目光扫过江知衡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落回林强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觉得我一句话,人家就得答应?”
村民们举着手电,光柱在宋晚柠那张脸和江知衡沉默的身影之间晃动,一时哑然。
林强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梗着脖子,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嘶声吼道:“宋晚柠!你少给老子装蒜,要不是你自私自利,卷铺盖滚蛋,还不往家里带粮食。”
“我们至于……至于去动公粮吗?凤美和孩子要是没了,就是你害的,就是你逼的!”
宋晚柠不气反笑。
“我害得?”她重复着,视线从林强扭曲的脸,缓缓扫过篱笆外一张张或焦急、或探究、或隐含责备的脸,最后落在跪在泥地里,披头散发的宋秀兰身上。
“是我逼着你们去偷公粮?是我逼着你们贪心不足,半夜去撬锁?王凤美这样,是她自己蠢,是你们贪,是报应,没人欠你们的!”
篱笆门终于被几个心急的村民合力推开。
人群瞬间涌进了这小小的破败院落。
宋秀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人群中爬了出来。
她一眼看到被江知衡制住的儿子,又看到宋晚柠那冰冷绝情的样子,最后想到躺在血泊里生死不知的儿媳和孙子,巨大的绝望和恐惧让她彻底崩溃了!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宋晚柠脚边,枯爪般的手死死抓住了宋晚柠的裤脚。
额头“砰砰”地往地上磕,涕泪横流地哭嚎:
“晚柠,妈错了,妈给你磕头了,妈不是人,千错万错都是妈的错,你恨我,你打我骂我都行!”
“求求你……求求你跟江同志说说情,让他开车救救凤美!妈求你了,你是他对象……你说话他肯定听……晚柠啊!”
情急之下,心底那点模糊的猜测竟被她脱口而出。
“对象?!”
村民们瞬间哗然,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和探究,在宋晚柠和江知衡之间来回扫射。
宋晚柠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可以忍受污蔑,可以承受恨意。
但宋秀兰这自以为是的,将她与江知衡强行捆绑的说法,比林强的污蔑更让她感到恶心和愤怒。
她猛地抽回脚,力道之大,几乎将宋秀兰带倒,“闭嘴!谁是他对象?别用你那套脏心思来揣测别人!”
一直紧盯着王凤美方向,急得额头冒汗的张福生,也被宋秀兰这离谱的“对象”和哭声弄得眉头紧锁。
他原本焦急的神情竟然渐渐沉静下来。
带着一种疲惫,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响起:“宋家嫂子,你糊涂,求人救命,不是你这样求的!把晚柠丫头架火上烤,还扯些没影儿的事,像什么话!”
就在这时,被两个妇人半拖半抬弄进院子的王凤美,也许是剧痛刺激,也许是听到了这边的争吵,竟在痛苦的呻吟中断断续续地骂了起来:
“宋,宋晚柠,你个…黑心烂肺的…贱…贱人…见…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
声音微弱,却字字恶毒,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她看着脚边哭嚎磕头的宋秀兰,看着恨不得生吞了她的林强,看着那躺在血泊里还不忘咒骂她的王凤美,再看看周围举着手电、神情各异的村民……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她只觉得这一切,可笑至极。
宋晚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彻底的疏离和漠然。
她不再看任何人,目光转向那个自始至终沉默的男人,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起伏:
“江同志,车是你的。想开,还是不想开,你自己决定。”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不用考虑我。”
江知衡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宋晚柠那张苍白却写满决绝的脸上。
他钳制着林强的手没有丝毫松动,只是那幽深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然后,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江知衡的目光从宋晚柠脸上移开,淡淡开口,“车,没油了。”
四个字,清晰、冷静,不带一丝情绪。
院中沉默了一瞬。
“没……没油了?”宋秀兰脸上瞬间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失望。
村民们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宋秀兰的哭嚎卡在喉咙里,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江知衡。
“不……不可能!你骗人!”林强嘶哑地吼叫起来,试图挣扎,“你就是不想救,宋晚柠,都是你!是你……”
江知衡手上力道猛地一沉。
林强剩下的话全变成了痛苦的嗬嗬声,脸憋得发紫。
“没油,就是没油。”江知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他不再看林强,目光转向张福生,“去镇上,靠两条腿抬,天亮也到不了。”
张福生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看着王凤美身下那滩在惨白手电光下似乎还在缓慢扩大的暗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这人毕竟是因为她才摔倒了。
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也脱不了干系。
“那……那咋办?就……就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