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邓边花儿再也不敢逃学，每天老老实实的去上课，学写字。但是看王大春的眼神，却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不止是邓边花儿，就连周勇等人，也离王大春远远的。
“喂，你们干啥子哦？我真的只是说漏嘴而己。”
“你看我们信不？”邓边花儿回头用斗鸡眼瞪着王大春，“走走走，不和打小报告的一起耍。”
王大春无奈地挠挠头，心里委屈极了，可不管他怎么解释，大家都不相信他。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几人的后面。
一个月后，文化速成班开始考试。
周致远出的题，题目也很简单，书写两百个常用词语。坐在教室前面的椅子上，身边还放了一壶茶。
“莽娃儿，你在干啥子？”
“少爷，我脖子有点酸，扭了一下。”
“哦，不要东张西望，不然少爷我让你们重考！”
听到重考二字，几人纷纷把头低下，用着洪荒之力在卷子上答题。
一个时辰后，周致远让一个士兵收卷子。士兵把卷子放在了周致远面前的案几上！
"哗啦——"
周致远刚喝进嘴的茶全喷在了案几上。他抖着手里这张宣纸，墨汁未干的"杀鞑"二字大得几乎撑破纸面，最后一捺还因用力过猛戳破了三个洞。
“这是谁的墨宝？”周致远用指尖拎起湿漉漉的试卷，墨汁正顺着破洞滴滴答答落在靴面上。
课堂里鸦雀无声。后排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李大牛正试图把魁梧的身躯缩成团，躲在前排小童背后。
“李大牛。”周致远突然点名，“你写的'杀'字很有气势啊，这一撇像关刀，这一捺像长矛。”他忽然把纸翻面，“就是背面怎么还附赠个王八？”
满堂哄笑中，李大牛涨红了脸站起来：“回、回少爷...末将写的是'杀敌'...那个是...是...”他盯着自己画的乌龟，突然福至心灵：“是鳌拜！”
周致远挑眉，又抽出张试卷。这张更绝，偌大宣纸上就歪歪扭扭爬着"周勇"俩字，第三个字写到一半没墨了，活像被砍了半截的蜈蚣。
“周勇你这是...签到？”
周勇"唰"地起立，脑门上的汗珠亮晶晶的：“少爷，卑职本来要写'周勇忠义'...后来..."他偷瞄了眼同桌，”后来邓边花儿说墨贵...“
“放屁！”扎红头绳的小丫头跳起来，“明明是你把砚台打翻了！”
周致远扶额，继续翻试卷。王大春的字倒是写满了——如果那些墨团团也算字的话。仔细辨认才能看出，这厮居然把两百个词全挤在左上角，剩下的地方画了幅简易地图，标注"由此攻鞑子腚眼"。
“王将军。”周致远抖着地图，“本少爷是不是该给你配个画师？”
最绝的是莽娃儿。交上来的竟是张白纸，就中间一行小字：“少爷我忘词儿了，但我会背《三字经》！”背面还附赠三个歪歪扭扭的指印。
“砰！”
周致远把茶壶重重搁在案上。学堂瞬间安静，连窗外偷看的麻雀都缩回了脑袋。
“本少爷现在宣布...”他缓缓扫视众人，“全员不合格！在读三个月！”
“少爷，不要啊！”周勇瞬间感到自己的天塌了。
“对啊，少爷，我们又不用考状元，我们己经能认识很多字了，就是不怎么会写而己？”
这时，宋应星跑了进来，在周致远的耳边轻声的低语了几句。闻言周致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宋大人，你说真的？那可是好东西啊！”
“国公爷，要不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好，”周致远扭头看向王大春等人，“今天，就这样，你们继续上课！”
说完，便跟着宋应星来到了另一栋教学楼。
宽大的教学楼里，分为了好几个区域，有打铁的，做木工的，王家也出了两个工匠来教授琉璃制法。
“国公爷，这儿！”宋应星走到一个台子前，从上面拿下来一个单筒望远镜！“你看看！”
“这是好东西啊，整个周家军就只有两个，一个是晋王送的，一个是打多铎缴获的，还是烂的，这样一来解决大问题了！我先试试！”说完，周致远接过望远镜，走出了房门。
片刻后，周致远兴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个很不错，比我们的要好太多了，观测距离起码增加了一倍！这是谁弄出来的？”
宋应星笑着指向角落里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国公爷，这位就是苏州来的孙云球，这些望远镜都是他改良的。"
只见那人约莫二十出头，青布长衫上沾着些许琉璃粉，正用鹿皮擦拭镜片。听到自己被点名，连忙起身作揖，手腕上还挂着副铜制圆规。
“草民参见国公爷。”他抬头时，周致远才发现这书生左眼戴着奇怪的铜圈，镜片厚如酒盅底。
宋应星凑过来低语：“此子天生看不清东西，却偏要钻研光学。听说大明朝堂重塑，正在寻找能工巧匠。便和几个同乡偷摸的从江南过来......”
“等等！”周致远突然打断，“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孙云球啊，字文玉，苏州人士！”
周致远手中的望远镜"啪嗒"掉在桌上。他猛地抓住孙云球肩膀：“可是著《镜史》的孙云球？会造察微镜、放光镜的孙云球？”
年轻人被晃得镜框滑到鼻尖，挠了挠头：“《镜史》？没有啊，放光镜倒是试着做过，但察微镜......”
"哈哈哈！"周致远突然仰天大笑，转身一脚踹翻旁边的火药桶，吓得工匠们纷纷躲避。他却浑不在意，捡起滚落的铜管手舞足蹈："老子捡到宝了！这可比十门红夷大炮还金贵！"
孙云球尴尬地扶正眼镜：“国公爷，雒城的琉璃质量太好了，比起原来的水晶，效果要好上许多倍，所以现在我们的千里镜比那些红毛子的都要好！”
“确实如此，刚才我试过了，效果确实不错！”周致远顿了顿说道：“孙先生，要不你帮我单独建一个生产千里镜的作坊？由你负责全部事项，也不要怕花钱，工匠找宋大人给你安排。”
“草民不要银子。”孙云球突然跪下，“只求国公爷准我解剖三具尸体。听说红毛鬼有种叫放大镜的东西，能看见血里的虫豸......"
教室瞬间安静。打铁的匠人连锤子掉了都不敢捡——这年月动尸体可是要凌迟的大罪。
周致远却咧嘴笑了：“巧了，地牢里刚好有几个判凌迟的鞑子细作。”他凑近孙云球耳边低语：“不过得夜里偷偷弄，你得出具'病逝'的验尸状......”
宋应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周致远这才发现满屋子人都竖着耳朵，当即板起脸：“看啥子看？王铁匠你的燧发枪改良好了？李木匠你的水轮机做成了？”入乡随俗，宋应星蹦出一句西川话。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周致远勾住孙云球脖子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喊道：“老宋！去告诉那几个活宝，要是三天内背不出《千字文》，老子让他们扫三个月茅房！”
窗外树丛里顿时传来"扑通"的跌倒声——显然逃课的王大春等人正躲在窗外偷听。孙云球望着晃动的灌木丛，厚镜片后闪过一丝笑意：“国公爷，其实草民还带了自制的万花筒......”
“叫啥国公爷！”周致远一把抢过万花筒对着太阳看，“以后叫大哥！对了，你会做老花镜不？我家老爷子总把账簿拿反......”
孙云球摇摇头，“不会，不过我可以研究一下！”
“哦，没事，那个不急。”
“国公爷，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周致远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建作坊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啊，你不会是当我在开玩笑吧！”周致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虽然现在我们大明偏安一隅，但是我们迟早要打出去，千里镜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在跟你解释了吧！更何况，以后我还想把千里镜装到火铳上面！”
“多谢国公爷赏识，卑职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说了别叫国公爷，给面子就叫哈儿大哥吧！”
“好吧，哈儿大哥！”
周致远拍了拍孙云球的肩膀，大笑起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手舞足蹈比划着，一个不断从袖子里掏出各种发光的小玩意。教学楼拐角处，邓边花儿咬着红头绳嘀咕：“少爷找到新玩具了......会不会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雒城军营，会议室里烛火摇曳，周勇，莽娃儿等人正在商议着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你们说，少爷有了新玩具，会不会就会放过我们？”莽娃儿看着众人开口说道。
“我看悬，你看少爷那个态度，这是非得让我们学写字啊！”
“我们走了恁个久，回去之后还不得被二狗骂死！”
“可不是嘛，你们也知道王二麻子那张嘴，简首无敌了！”
“骂个球，你们信不信，只要我们过关了，下一批就是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还跑的脱？”
“怪球的很，咋个赵铛那个龟儿子，不跟我们一起嘞？”
“跟个锤子，人家赵铛原来念过私塾，学过的，我们能跟人家比？”
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进来：“哟呵，你们居然背着我开小会！”
会议室里的众人，唰唰唰就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