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成都府南城门。
李定国双目赤红,望着城墙上悬挂的张献忠首级,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刀,怒吼道:
“攻城!为义父报仇!”
大西军将士虽疲惫不堪,但见主帅如此,无不激愤。战鼓擂动,云梯架起,箭雨如蝗,黑压压地射向城头。守城的明军将领杨展早有准备,令旗一挥,城上炮火齐发,轰然炸进大西军阵中,血肉横飞。
“杀!杀上城去!”孙可望亲自督战,指挥精锐死士攀附云梯,悍不畏死地向上冲锋。
城上滚木礌石砸下,沸油倾泻,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大西军攻势不减,李定国更是身先士卒,亲自持盾登梯,连斩数名明军,眼看就要跃上城头!
“放箭!拦住他!”杨展厉喝。
数十支利箭破空而来,李定国挥刀格挡,仍被一箭射中肩头,闷哼一声,险些坠落。但他咬牙折断箭杆,怒吼一声,竟硬生生攀上城墙,长刀横扫,数名明军应声倒地!
“李定国上城了!”大西军士气大振,纷纷紧随其后,城头陷入混战。
李定国是真猛。提着大盾,挥舞着大刀,在城墙上,撕开一道口子。武进士出身的杨展也不是盖的,提着大刀就和李定国战在了一起。
两人刀光闪烁,火星西溅,一时间难分胜负。此时,城楼下的大西军因主帅登城,士气愈发高昂,攻势如潮般涌来。而明军也在杨展的激励下,拼死抵抗。
城墙上的李定国和杨展依旧打得难解难分,李定国肩头的伤口不断渗血,却越战越勇。就在这时,李定国瞅准杨展的一个破绽,大喝一声,长刀猛地劈下。
杨展连忙举刀格挡,却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李定国趁势一脚踢在他胸口,杨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被身后的副将刘景扶住了他,就把他往城下拉:“将军快走。城墙破了!”
大西军趁势呐喊着冲上城墙,明军开始节节败退。
“给我追,哪里跑!”李定国提着刀,开始向着杨展追击。
成都府里,百姓们纷纷家门紧闭,父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仙人板板的,这群棒老二,没完没了了。”一些胆大的百姓,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追逐。
他们原本以为,张献忠死了,或许川地就会平息下来,老百姓也能展开正常的劳作。
同样的剧本,不一样的人物。
杨展的战马己经力竭,口吐白沫,前蹄一软跪倒在地。他狼狈地滚落马背,铠甲上满是刀痕箭伤。身后仅存的几十名亲兵立刻围成一圈,将他护在中央。
“将军,渡河!”副将刘景嘶吼着指向不远处有商队搭建的简易木桥。
杨展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回头望去。尘土飞扬中,那面绣着"李"字的大旗己清晰可见。他咬紧牙关,明知道渡河也未必能甩开追兵,却还是拔腿向木桥奔去。
“杨展!你逃不掉!”
一声暴喝如雷霆炸响。李定国单骑冲出烟尘,手中长刀寒光凛冽。他肩头的箭伤仍在渗血,却丝毫不减其威势。大西军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杨展的亲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齐齐转身,横刀立马。
“将军快走!”
十几人竟迎着数百骑兵反冲而去,如同扑火的飞蛾。杨展脚步一顿,眼眶发热,却听见刘景在耳边厉声道:“别让他们白死!”
木桥在脚下吱呀作响,河水湍急。杨展刚跑到桥中央,身后便传来惨叫声。他不敢回头,却能想象那些忠诚的士兵正如何被铁骑碾碎。
“放箭!”李定国的命令清晰传来。
破空声骤起。杨展本能地伏低身体,几支箭擦着盔缨飞过。刘景却闷哼一声,肩头中箭,一个踉跄差点栽入河中。
“景哥!”杨展急忙回身搀扶。
就在这时,北岸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岸堤上旌旗招展,火铳队端好火铳半蹲着瞄着河面。
杨展扶着刘景,带着剩余的人马,不管不顾得冲向对岸。
己经冲进河道的李定国,被身后的副将拉了一把。“将军,您看!”
李定国连忙拉了一下缰绳,马的半条腿淹没在水里。“有帮手?”
李定国顺着副将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河对岸有一群人正快速地向他们靠近。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手持兵器,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他们是谁?”李定国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些人是敌是友。
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大声喊道:“李将军,且慢动手!我是雒城守备周致远。”
“雒城,明军?”李定国以为周致远和杨展一伙的,随即大声命令道:“儿郎们,给我冲,他们是一伙的,都是害死义父的人。”
“冲啊!”骑兵们开始驱使着马匹,从岸堤上冲了下来,踏着不深的河水和淤泥,向着周致远冲锋。
“少爷,他们冲过来了。”
“李将军,我不想打你,但是如果你执意这样做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 周致远抬起手,计算双方之间的距离。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周致远闭上了眼,手猛的向下一挥!
“砰砰砰”。第一排火铳兵扣动了扳机,然后快速跑到最后一排,装填弹药。
火铳齐鸣,硝烟腾起。铅弹如暴雨般倾泻向渡河的骑兵,冲在最前的十几骑顿时人仰马翻。战马嘶鸣着栽进河水,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水域。
“第二排,放!”周致远冷静的声音穿透战场。
又是一轮震耳欲聋的齐射。
李定国的坐骑被击中前胸,哀鸣着将他掀落马背。他一个翻滚半跪在水中,长刀深深插入河底稳住身形。抬眼望去,河面上己漂浮着数十具人马尸体。
“李将军,可以冷静下来了吗?”周致远坐在马上,高声的问着!同时让人推上来几门黑洞洞的火炮。
“你~”李定国站立在水中,看着南岸上的发着幽光的炮管。“你到底是谁?”
“在这个地界上,想必你应该听过周哈儿的名号吧!”周致远坐在大马上,高声的凡尔赛了一把。
“周哈儿?”李定国轻声的呢喃着。
后面的孙可望冲了出来。“你就是雒城那个傻子?”李定国只是听张献忠提起过,雒城有一个傻子,居然把刘文秀给抓了,具体是谁,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孙可望知道啊!
“他杀了我义父,我必须报仇。我劝你识趣点就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李定国指着站在周致远身后的杨展。
“呵呵,你连真理都没有带,怎么和我打呢?”周致远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并不想与二位为敌。只是想两位听我说几句话!”
“你想说什么?”
“李将军,不如你上来,我们三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李定国哈哈笑了起来。“你当我傻吗?我上来,被你们围殴吗?”
周致远笑了笑,说道:“李将军放心,我以人格担保,绝无加害之意。如今川地战乱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李自成在潼关溃败。清兵己经开始准备南下了,你们双方在这么打下去,那么受益者是谁呢?”
李定国陷入沉思,孙可望也皱起眉头。
见两人不语,周致远甩出一个重磅炸弹。“难道你们想剪个小辫子,当奴隶吗?”
“放你娘的狗屁,我李定国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当奴隶!”
“好~”周致远拍着手大声说道:“不愧是南明战神,果真是条硬汉子!这样,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把刘文秀他们还给你们。”说完,拍了拍手,几个士兵押着刘文秀和王自奇,白文选三人来到阵前,解开绳子,放三人归去!
“大哥,二哥,”刘文秀顾不得齐腰深的水,快速的冲下了河道。
李定国眼睛微闭了一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好,我可以和你们谈。”说完,甩开王复臣的手,夺过亲兵的坐骑,向着北岸而来。
“枪收起来。”周致远对着火铳队命令道。
李定国大步跨上河岸,铠甲上的水珠滴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周致远身身边的杨展。
“要谈可以。”李定国声音沙哑,“先把杨展交出来!”
周致远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手下搬来几张木凳:“李将军请坐。杨将军也请坐。”
杨展捂着受伤的胳膊,警惕地站在原地没动。李定国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落座的意思。
“杨将军做的没错,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周致远没有理会两人,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抿着。“你义父做过什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我义父做过什么?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你放屁,张献忠临死前还下令屠城嘉定,你敢说,你没收到这样的命令?”杨展大声的吼道。
“啊~!这~!”李定国反驳不了,他确实收到了。“就算这样,他也是养育我们的义父,这个仇必须报!”
“李将军坐吧,我没有阻止你报仇,可否先把鞑子撵出中原再打呢?到时候你们二位怎么打,我周致远都不会管!”
李定国看了一眼周致远,又看了一眼杨展,缓缓的坐了下去。
看到李定国坐了下去,杨展也缓缓的坐在凳子上。
“这不就好了吗?”周致远端着茶壶给两人的杯子倒了半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