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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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章 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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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槐酿】
作者:
何念勿念
本章字数:
6490
更新时间:
2025-04-12

蒸笼里的糯米开始膨胀时,秋燕闻到了记忆中的香气。那是母亲还在时,每年立夏酿新酒的甜味。铁山站在土灶前,汗珠顺着下巴滴在灶台上,发出"嗤"的轻响。

"水汽上来就撒柴。"他用铁锨翻动着米粒,小臂肌肉绷出锋利的线条。

秋燕蹲在灶口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烫。铁山每次弯腰查看火候,影子就会完全笼罩住她,像被一团温暖的乌云包裹。她偷偷抬眼,看见他锁骨凹陷处积着一汪汗水,随动作微微晃动。

"该你了。"铁山突然递过铁锨。

秋燕慌忙站起来,接过工具的瞬间与他手指相触。铁山的手掌粗糙得像树皮,但触碰出奇地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迅速缩回。铁锨柄上还留着他的体温,秋燕握紧时,掌心结痂的血泡传来一阵刺痛。

"翻到底。"铁山站在她身后指导,声音近得呼出的热气拂过她耳尖。

秋燕学着翻动米粒,但力气不够,有些米粒粘在了锅底。铁山"啧"了一声,从背后伸手覆在她握锨的手上,带着她的手臂做了个圆弧动作。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隔着两层布料传来,又快又重。

"这样不会糊。"他松开手退后两步,喉结滚动了几下,"我去看酒曲。"

秋燕盯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突然发现铁山的耳尖红得厉害。灶上的米香越来越浓,她感觉自己的脸也烧得厉害。

拌酒曲是在黄昏进行的。铁山搬出个黑陶罐,揭开蜡封时,秋燕闻到一种奇特的草木香,混着淡淡的药味。

"祖传的?"她凑近看那些灰黄色粉末。

铁山摇头:"部队学的。"他用竹筒量出精确的份量,动作像在拆解枪械般一丝不苟,"云南老班长教的。"

秋燕注意到他说"云南"时眉头皱了一下,那道疤跟着扭曲,像条突然惊醒的蜈蚣。她正想问什么,铁山己经将酒曲撒在晾凉的糯米上,手指翻飞着拌匀,米粒在他指间如金沙流动。

"试试。"他让开位置。

秋燕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插入米堆,立刻被温热的触感惊到。蒸过的米粒柔软又,像无数个小嘴唇吮吸着她的手指。铁山在旁边看着,突然咳嗽一声,转身去井台打水。

他们工作到月亮升起。最后拌好的酒糟装入陶缸,铁山在封口处按了个拇指印。秋燕也在旁边按了一个,两个印记并排凹陷在泥封上,像某种隐秘的契约。

"七天。"铁山拍掉手上的曲粉,"每天要搅。"

秋燕点点头,突然听见肚子咕噜叫。铁山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又忍住。他从军裤口袋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烤得焦黄的野猪肉。

"吃。"他递过一块,自己三两口吞下另一块。

秋燕小口咬着肉,油脂顺着嘴角流下。铁山突然伸手,拇指擦过她下巴,粗粝的指腹蹭得皮肤发烫。这个动作太过自然,等两人都反应过来时,空气仿佛凝固了。

"脏了。"铁山声音沙哑,将拇指在裤腿上蹭了蹭,留下道油渍。

回屋路上,秋燕踩到根枯枝,铁山立刻闪到她身前,右手按在腰间,那里平时别着铜酒壶,今晚却空着。月光下,他侧脸的轮廓像用匕首削出来的,棱角分明。

"当兵时养成的毛病?"秋燕轻声问。

铁山放松下来:"三角洲待过半年。"说完就闭紧了嘴,像是后悔透露太多。

父亲己经睡了,药碗放在床头,喝得一滴不剩。秋燕轻手轻脚收拾屋子,在灶台边发现个陌生的竹筒,里面装着深褐色药膏,闻起来有槐花和蜂蜜的味道。她蘸了一点抹在手上,血泡的灼痛立刻减轻了。

第二天清晨,秋燕被刺鼻的酸味惊醒。酒坊里,封好的陶缸周围飞着几只绿头苍蝇。她揭开泥封,一股腐败气息扑面而来,本该清亮的酒液表面浮着层灰色泡沫。

"水有问题。"铁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蹲在井台边,指尖捻着刚打上来的井水,眉头紧锁,"上游。"

他们沿着溪流往山上走,铁山的步伐越来越快。转过一片杉树林,溪水突然变成了诡异的乳白色,岸边散落着几个标有化工符号的铁桶。铁山用树枝拨开草丛,露出条被压出的车辙,轮胎花纹和周永强皮卡的一模一样。

"硫酸铜。"铁山嗅了嗅铁桶残留物,"酿酒最怕这个。"

秋燕的指甲掐进掌心。周永强这是要断了程家的活路。她转身要去理论,被铁山一把拉住。

"晚上。"他眼睛盯着远处山路上移动的银色光点,"有人来了。"

他们躲在杉树后,看着周永强的皮卡停在上游水坝旁。车上下来两个陌生男人,拎着塑料桶往水里倒着什么。铁山摸出随身的小本子,迅速记下车牌号。

"县化工厂的。"他合上本子时,秋燕瞥见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日期和事件,最近一页写着"δ-107行动日志"。

回程时铁山异常沉默。经过林场岔路时,他突然说:"今晚别睡酒坊。"

秋燕想问为什么,但铁山己经大步走远,背影融进暮色里。

那晚秋燕辗转难眠。子夜时分,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她撩开窗帘一角,看见铁山拎着铁锹和麻袋往溪边走去,腰间别着的铜酒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天亮前下起了小雨。秋燕打着伞去溪边,发现铁山正跪在水里清理最后一块污染区。他的左袖被撕开一道口子,血水混着雨水顺着手臂往下淌。岸边整齐堆着装满污染泥土的麻袋,每个都扎得严严实实。

"你疯了!"秋燕冲进溪水,冰凉的溪流立刻浸透她的布鞋。

铁山想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秋燕扶住他,摸到一手黏腻的血。借着晨光,她看清他手臂上深深的割伤,像是被玻璃故意划的。

"桶底有碎玻璃。"铁山喘着气,"故意的。"

秋燕撕下衣襟给他包扎,手指碰到他手臂内侧时,铁山突然绷紧了肌肉。那里纹着一串编号:δ-107。指尖抚过凸起的疤痕数字时,铁山的呼吸明显重了。煤油灯的光晕里,他瞳孔扩大得几乎吞没整个虹膜。

"特种部队的编号?"秋燕轻声问。

铁山突然抓住她悬空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要碎了。下一秒他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转身去收拾工具。

"回去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哑,"酒要重酿。"

秋燕跟在他身后,注意到铁山走路时左腿有点跛,是旧伤发作了吗?溪水冲刷过的卵石很滑,她脚下一滑,铁山闪电般回身扶住她,两人在晨雾中贴得极近。秋燕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血与汗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重酿的工作持续了三天。铁山白天帮秋燕清理酒坊,晚上就去上游"巡逻",秋燕从窗口看见过他持棍而立的身影,像尊守护神像。第西天清晨,她在酒坊门口发现两只死老鼠,脖子上套着细铁丝。

"警告。"铁山扫了一眼说,随手把死鼠埋进远处的菜地,"今晚成酒。"

最后一缸酒是在满月夜封坛的。铁山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将些淡黄色粉末掺入酒曲。

"这是什么?"秋燕凑近闻,有淡淡的苦香。

铁山犹豫了一下:"断肠草。"

秋燕猛地后退。铁山居然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嘴角的弧度很克制,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

"微量能增香。"他小心地拌匀,"我父亲...试出来的比例。"

酒液入坛时,铁山破例喝了一碗。酒精让他黝黑的脸泛起血色,那道疤变成了暗红色。秋燕也喝了小半碗,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柔光。

"你母亲..."铁山突然开口,手指着铜酒壶,"用槐花给我止过血。"他眼神涣散,像是透过秋燕看着很远的地方,"那年我七岁,从崖上摔下来..."

秋燕酒醒了大半:"你认识我母亲?"

铁山却像突然惊醒似的闭了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月光照在他的嘴唇上,秋燕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碰到他下巴,铁山就猛地站起来。

"该回了。"他声音粗粝,转身时带翻了酒碗。

秋燕跟着站起来,却因酒劲趔趄了一下。铁山回身扶住她,两人的脸近得能数清睫毛。秋燕闻到他呼吸里断肠草的苦香,混合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不知是谁先动的,等她回过神,己经靠在了铁山怀里。他的心跳快得吓人,隔着军装传来,像远处闷雷。秋燕抬头时,铁山的唇近在咫尺,却最终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她发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δ-107..."秋燕借着酒劲抚上他胸前的疤痕,"到底是什么意思?"

铁山突然松开她,从腰间解下铜酒壶塞进她手里:"保管一夜。"说完大步走进月色中,背影僵硬得像背着无形的重负。

秋燕着酒壶上的编号,发现壶底刻着行小字:「一壶饮尽江湖老,敢向青天借百年」。字迹苍劲,绝非铁山的手笔。

壶中酒还剩最后一口,她仰头饮下,尝到了铁山嘴唇上残留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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