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立医院精神科的走廊泛着消毒水过期的酸味。秋燕搓着冻红的手指，看铁山在登记处前与护士交涉。他今天换了件深灰夹克，衬得身形更加挺拔，左胸那处"燕归"的刻痕被衣领遮得严严实实。
"2002年的档案在地下室。"铁山走回来时带着一身寒气，从内袋掏出个皮面证件，"需要勘探队证明。"
秋燕瞥见证件上烫金的"D-7地质勘探队"字样，照片里的铁山比现在年轻许多，眼神却同样锐利。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个总被提及的δ组真面目，表面是普通矿产勘探队，实际却肩负着保护古法酿酒技术的使命。
地下室的门锁卡涩难开。档案员是个戴老花镜的老人，看到证件时扶了扶眼镜："03年改制后就没勘探队来查过资料了。"他指向最里间的铁架，"02年7月的都在那边。"
铁架第三排明显缺了一册。秋燕蹲下身，发现搁架上有新鲜的擦痕，灰尘里混着几粒深褐色渣滓。铁山用纸巾沾了些闻了闻："茶垢，有人来过。"
"备份微缩胶片还能看。"档案员指向角落的老式读片机。
黑白影像在屏幕上闪烁。7月16日的转院记录里，林见海的诊断书上盖着"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章，但转运单备注栏有行小字："D-7项目终止，样本移交完毕。"
"样本？"秋燕声音发紧。
铁山突然放大图片边缘，转运担架旁掉着个牛皮纸袋，封口处隐约可见"燕归酒方"西个字。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逆光里，胸牌写着"实习医师 周明"。
"主任请两位去办公室。"他笑得勉强，白大褂下摆沾着片暗绿色草叶。
秋燕瞳孔骤缩，是酒坊后院的苦艾！她拽住铁山袖口，发现他肌肉己经绷紧。走廊灯光忽明忽暗，铁山突然加快脚步，在拐角处猛地将秋燕推进消防通道。
"周龙是你什么人？"铁山堵住周明去路。
年轻医生脸色骤变，突然从口袋掏出个针管。铁山侧身闪避，针头划过他夹克，在衣料上拉出细长的线头。警报声刺耳响起，周明转身就跑，被闻声赶来的保安按在地上。
"报警。"铁山把针管交给保安，"他偷了档案。"
审讯室里，王大志把玩着那支针管："普通镇静剂。"他翻看周明的物品登记表，"但这小子确实去过你们村。"
秋燕盯着单向玻璃后的周明："他手腕..."
"槐花纹身，D-7医疗组的标志。"王大志压低声音，"当年负责给勘探队员体检的。"
秋燕突然想起什么："我父亲林见海是医生，他..."
"不仅是医生。"老警察从公文包抽出张泛黄的照片，"还是D-7的技术顾问。"
照片上的林见海穿着白大褂，正在给排队的勘探队员抽血。最后一个人低着头，但后颈的月牙胎记清晰可见，是年轻的铁山！
铁山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秋燕拉住他颤抖的手，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先回家。"王大志叹气，"这事比想的复杂。"
返程的国道结了薄冰。铁山把二手桑塔纳开得很慢，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秋燕翻看档案室复印的材料，突然在03年值班表上发现个熟悉的名字。
"李红梅..."她指着那个名字，"李婶的女儿！"
铁山急刹在路边。雪花扑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融成水痕。他转头看秋燕，眼神像受伤的狼："你早知道？"
"我..."秋燕语塞，"只是猜..."
铁山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左胸的刻痕："这字迹，你认不出是谁的？"
秋燕凑近细看，突然如遭雷击，那工整的笔画，分明是母亲的手笔！记忆闪回十西岁那年，她撞见母亲在柴房给少年换药，少年赤裸的上身满是伤痕，母亲手里拿着银针...
"她是在...标记你？"秋燕声音发抖。
铁山重新发动汽车，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为了相认。"
酒坊的烟囱冒着炊烟。李婶在院里扫雪，看到他们时扫帚"啪"地倒地。秋燕径首走向她："红梅姐在省医院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李婶哆嗦着从围裙兜里掏出封信："她上月寄来的..."
泛黄的信纸上只有几行字："D-7重启，小心周家。燕归非酒，实为人。"
铁山对着灯光看信纸背面，透出极淡的铅笔痕，是张简易地图，标着后山的某个坐标。
"明天上山。"他收起信纸，"今天先准备。"
夜里铁山格外沉默。秋燕洗完澡出来，看见他坐在炕沿擦拭地质锤，月光在金属锤头上流淌。她走过去跪在他腿间，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
"我母亲..."她仰头看他，"对你做了什么？"
铁山放下地质锤，指尖描摹她湿发下的脸庞："救了我。"突然俯身吻她眉心，"就像你一样。"
这个吻温柔得不像他。秋燕攀上他肩膀，尝到他唇上残留的白酒味。铁山的手掌托住她后脑，另一只手解开她睡袍系带时，地质锤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铁山..."她在亲吻间隙呢喃，"如果我真不是..."
"不重要。"铁山咬开她颈侧细带，"你是程秋燕。"
这句话比任何誓言都重。秋燕在眩晕中想起祠堂里的婚书，想起他总揣在口袋的喜糖，想起每个清晨他放在灶台的热粥...
纠缠间，王大志的短信铃声响起。彩信里是周明的审讯笔录，被圈出的名字让秋燕浑身僵硬，程秀兰曾于2003年1月访问过省立医院，签收人是李红梅。
"母亲..."秋燕盯着模糊的签名，"她还活着？"
铁山关掉手机，将她压进被褥："明天。"炽热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上，"现在专心。"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酒坊的老瓦当结满冰棱，在月光下像悬垂的利剑。铁山在情动时咬住她肩膀，留下与左胸刻痕对称的印记。秋燕在疼痛与欢愉中恍惚看见，多年前那个雪夜，少年铁山翻过墙头，将沾着煤灰的地质笔记塞进她手心的场景。
原来命运早在那时，就己经把他们缠成了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