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快去端碗醒酒汤给齐御侍。”宸贵妃见说话之人一脸醉态,连连吩咐道。
“除非什么?”来者掀起金黄衣摆,径首坐于主位之上。
闻言,众人弃座而行礼道:“陛下万福!”
“除非他燕国从未将大阜放在眼里。”齐御侍饮下醒酒汤,呃逆出一丝酒气。
(Ps:呃逆俗称打嗝。)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皇后也是按捺不住道:“来人,将齐御侍扶下去歇息。”
“放肆!他燕国,敢!”
何人不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众人皆惊骇失色,哪还敢说话,倏地就地跪下。
仅有那醉意未尽之人缓缓嗫嚅道:“陛下......恕罪,是臣妾......一时失言。”
她不知道她会被如何发落,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定然是轻不了的。
谁曾想下一瞬,君王倒是眉梢见喜道:“都莫要拘着了,添杯饮酒,众乐洩洩!”
“今日乃爱妃的千秋节”他款步下台阶至宸贵妃身前,缓缓扶起她,柔声道,“海棠花虽娇艳动人,但一般无香味。朕己命人将引进的西府海棠苗栽于你宫中,那是海棠中的上品,香且艳,待来日花开,与朕赏之。
玲珑树苗到参天大树。八年?十年?亦或是更久。
她如是一想,眉眼里就透出几分温婉,温婉的底子是怕事与愿违的悲凉。
“臣妾谢过陛下!”末了,只得愔愔于思,淡淡于言。
一切安然无恙,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声清脆的唱名,赠礼被依次奉上。
......
到了纪二小姐的礼,那太监有些惊愕,不解道:“二小姐的赠礼过于神秘,怪奴才粗鄙不知何言以诉。”
齐和帝倒是好奇,不禁道:“纪鸢,你起来说说。”
“回陛下的话,臣女所赠为’流云’图”纪鸢上前道,“但臣女才学浅陋不善丹青,只得用花瓣染之。蓝花为天,白花为云,粘于棉麻上,遇风花舞,即见流云。”
闻言,薛漾抿唇一笑。
“好!好一个化静为动,巧思。赏!”
“臣女谢过陛下。只是.......”
“但说无妨。”
“臣女不要赏赐,只欲讨一个心愿.....”纪鸢顿了顿,“但臣女还未想好。”
“无妨,朕可以随时还却你的心愿”
—
“今日海棠宫可叫一个热闹。”
“唉,你我命苦,今日来这冷宫当值。”
“要不偷偷溜去看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听完二位宫女的一番话,亓官昀也赶着去凑热闹。
海棠宫的小厨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宴席上,母亲大人在,我不能多食,现下终于溜出来了。小厨房应该没有人,终于可以“放肆”一会了。
纪鸢舒一口气,满眼皆是那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棠酥。她将那玉盘珍馐置于桌角处,自己便蹲踞于下,背倚着柱。然后将手从后向上而伸,抓一个吃一个,心中默默记着数。
到第六个即最后一个时,指尖仅有木纹起伏的触感。
(鸢鸢内心OS:我那么大一个盘子呢??!)
她顿感戚然而垂首:完了,被发现了。
“你在找这个吗?”
纪鸢被一团阴影笼罩着,但她在庆幸不是其他人。
“是你。”她抬眸,望见疏淡的眉目。往下是那双清浅的眼,敛在纤长睫羽下空净剔透。
他一手托盘,瞰临着她。
她的口吻不似惊,也不像嗔,倒仿若喜。
亓官昀微微一怔,片刻,又哂笑道:“二小姐怎得如此落魄,在自家小厨房里偷吃?”
“说了你也不懂。你吃吧,若不够,还有其他的。”纪鸢缓款起身,并伸手抚平衣裳的褶皱。
“孤不食甘饴。”他将手中盘递给她,上眼睑翕,睫羽垂下淡淡阴翳。
她淡淡“哦”了一声。
夜色渐浓,月乏,藏云而息,但余零星点点。
忽闻风动,冷宫灯火俱灭,苏潋滟一袭夜行衣,乌靴点瓦残影渡。
“孤有事要问你。”
“小厨房不宜久待,其余之地皆人多眼杂——是以......你会爬树吗?”
“……”
将圆未圆的月倏尔探,夜下风吹海棠花颤。
纪鸢拾起一片悄然落在亓官昀肩头的落花,动作轻柔而细腻,怕扰了这份难得的静谧。
亓官昀察觉到肩上的触感,转头,却无意对上某人的目光。
旋即她对他笑道:“好了,你问吧。”
她的眉目间流转出的灼灼风华让他心神荡漾,他连连避开,抬眸观那皎皎月色。
过了一会儿,方出声道:“什么是朋友呢?”
“前人云:‘同门曰朋,同志曰友’。前人倒是未给‘朋友’做解释,我私忖——我嗜棠酥,我本可以将它食尽,但我仍会留余而给予我的朋友。”她的两腿前后交替着蹬了起来。
“你为何将孤视作朋友?”他微微垂下眼帘,凝凝的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好你个曼陀罗,居然这也偷听到了。
她心想着,是以未立时回答他的问。
倏尔听到他的一声轻笑,他便消失眼前。
几息前,亓官昀望见不远处屋檐上的黑影。他不免有些好奇,何人深夜在皇宫里造次,轻笑出声。
“曼陀罗,你等等我!”
“你来干什么?”
“我们是朋友嘛,朋友就该一同享乐、忧、困、苦,云云。”
“聒噪。”
“屋檐上的人是夜翎吗?”
“非。”
“你不想听我的答案了吗?”
“容后再说。”
苏二他追来这干什么?还有身后……那个小女童?
有趣。
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的屋檐处,苏庶人登时目光一凛,往老地方去。
贤妃封氏可是个怪主,入住卮茜宫的头天就吩咐过下人们,夜里皆不准出现在卮茜宫,白天如常各司其职。
二人便如此从大门而入,环视西周,灌木丛生,但觉此宫与废弃的宫殿无异,毫无生气。随即蹑手蹑脚地走着,在黑影消失的殿外紧靠而踞。
灌木是卮茜,枯槁的卮茜。
纪鸢有些颤颤,听见自己的心悸声,她其实是害怕的。她知晓如若被发现,当即会被黑衣人灭口。
她身旁之人闷笑道:竟是抖成这样了吗?
二人看不见里面,只听出黑衣人是里面妃嫔的下属。
苏潋滟伏于梁上,拨去瓦片欲睹殿内的阴谋诡计。
“今夜便是最佳时机。贵妃寿宴,鱼龙混杂……意外,丛生。”殿内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笑声于黑夜里回荡。
“太子小儿必活不过今日。只是属下还有一问”男子开口道,“属下犹记大阜王朝有数位皇子,太子死,帝姬如何保证五皇子顺利成为储君?”
“他老二也配是皇子,不过是个没人要的杂种罢了。至于老三,算不得什么威胁。老西,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闻言亓官昀脸色沉了下来,拇指紧紧扣着腰间的“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