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铺满校园小径时，林悦在画室发现了那张被揉皱的机票。巴黎国际青年艺术展的邀请函躺在画架旁，苏然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又圈，起飞日期是三天后。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悦捏着机票冲进琴房时，苏然正在调试斯坦威钢琴的音准。他转身的瞬间，林悦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慌乱，与琴键上斑驳的划痕。
"我本来想..."苏然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琴盖边缘，那里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等确定了再跟你说。"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半年前那个表白的夜晚。
林悦突然想起上周苏然总在深夜接国际长途，每次接完电话都要在阳台抽半盒烟。她以为是他父亲的病情加重，却不知道是巴黎音乐学院的橄榄枝。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林悦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我帮你收拾行李吧。"转身时，她的发梢扫过苏然的手背，仿佛触碰了一片正在融化的薄冰。
当晚，林悦在苏然公寓帮他整理衣物。衣柜深处掉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她所有的速写本——从初遇时的匆匆几笔，到画展前的精细素描，每一页都有苏然用红笔标注的日期和心情："她今天穿了蓝裙子，像会走路的矢车菊"，"她皱眉的样子让我想吻平那些纹路"。
"原来你都留着。"林悦的声音哽咽，铁盒从颤抖的指尖滑落。苏然接住盒子时，她看见他虎口处新结的茧——那是为了在选拔会上弹李斯特的《钟》磨出来的。
"我答应过要当你每幅画的主角。"苏然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巴黎只是暂时的，等我完成交换生项目就回来。"
林悦闭上眼，闻到他衬衫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颜料的气息。她想起昨天在美术馆看到的莫奈画展，那些模糊的睡莲在光影中摇曳，就像此刻她对未来的不确定感。
离别的机场飘着细雨。林悦帮苏然整理围巾时，摸到他后颈处的创可贴——那是昨晚他抱着她撞在衣柜棱角上留下的。"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她笑着说，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苏然登机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本来想在平安夜送你的。"打开盒子，是枚银戒，戒面刻着两人名字首字母交织的图案，内侧用微雕技术刻着《月光奏鸣曲》的五线谱。
"等我回来。"苏然将戒指套进她无名指时，体温透过金属传来，"这是我们的约定。"
最初三个月，跨国恋像隔着时差的月光。林悦在晨光里收到苏然的晚安语音，他在视频里展示新练的曲目，背景总是巴黎音乐学院的金色穹顶。首到某天，林悦在他衣领发现半枚唇印——那是某个深夜，苏然参加完庆功宴后的疏忽。
"只是个误会。"苏然在视频里反复解释，眼底布满血丝，"她是指挥系的同学，那天喝多了..."林悦盯着他身后墙上的日程表，密密麻麻写满排练、演出、酒会，唯独没有他们约定的通话时间。
挂断视频后，林悦翻出苏然留下的琴谱。在《月光》的变奏部分，他用铅笔写着："每当想你时，琴键就会渗出血珠。"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无名指上的纱布，原来有些伤口，会随着时间溃烂。
平安夜那天，林悦收到巴黎寄来的包裹。拆开层层包装，是支干枯的蓝鸢尾，花瓣上别着张泛黄的琴谱——正是他们合作的《琴键上的月光》。谱面空白处写着："我在左岸的梧桐树下想你，叶子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林悦把鸢尾插进玻璃瓶，突然发现根部藏着张明信片。背面是梵高的《星月夜》，熟悉的字迹在星空下流淌："亲爱的林悦，原谅我不能陪你过圣诞。如果我们的爱情是幅画，我希望它永远定格在美术馆的月光里。"
窗外飘起初雪，林悦摸着无名指上的银戒，突然想起苏然离开前说的话："巴黎只是暂时的。"她对着窗外的圣诞树轻笑，雾气在玻璃上凝结成水珠，就像她此刻眼底的氤氲。
某个深夜，林悦被手机震动惊醒。苏然发来段视频，画面里是他在塞纳河畔的即兴演奏，月光在水面碎成银箔，他身后的埃菲尔铁塔闪烁着金色光芒。"这首曲子叫《雾散时分》。"他的声音带着醉意，"等雾散了，我就回来。"
林悦望着视频里摇晃的镜头，突然听见背景里传来女声："苏然，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彩排呢。"画面瞬间被切断，只剩黑底白字的"晚安"。
林悦蜷缩在飘窗上，望着江对岸的灯火。她想起莫奈画睡莲时总在清晨观察光影变化，而她和苏然的爱情，会不会也在时差与距离中，变成永远散不开的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