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用靴底踹开地牢铁门的瞬间,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铁锈簌簌落下。地牢内比外面更暗,只有几缕稀薄的晨光从头顶破损的气窗挤进来,照亮了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而在那片光影的中心,一个身影被粗重的铁链死死锁在刑架上,背对着她,浑身浴血,破烂的衣衫下露出的肌肤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有些伤口还在滋滋冒着黑烟,显然是中了腐蚀性极强的毒咒。
是朝阳。
她的头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几缕贴在脸颊上,能看到那下面毫无血色的皮肤。但真正让云初瞳孔骤缩的,是缠绕在朝阳身上的铁链——那不是普通的精铁锁链,链身刻着细密的暗纹,每一道纹路都在吸收着朝阳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灵力,然后转化为淡淡的黑气,顺着铁链汇入刑架底部一个刻满了诡异符号的凹槽里。
“朝阳!”云初低呼一声,正要冲过去,脚下却突然踩到一个硬物。她低头一看,是半块碎裂的玉佩,玉佩材质特殊,呈温润的琥珀色,上面用银丝镶嵌着一个几乎看不清的“烬”字。这是……星烬阁的信物?
她心中一凛,猛地想起黛丝离开暗纹总部时,手中紧紧攥着的正是一块类似的玉佩。暗纹与星烬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这里会有星烬阁的信物?而且看这碎裂的程度,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就在这时,被锁在刑架上的朝阳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云初不再犹豫,立刻冲上前去,试图用流萤短刃斩断铁链。然而短刃刚触及铁链,就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响声,刃身竟被烫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是……玄镜司的‘噬灵链’?”云初倒吸一口凉气。这种锁链专门用来囚禁灵力高强的修士,会源源不断地吸食被囚者的灵力,首至其油尽灯枯。更可怕的是,锁链与刑架底部的凹槽相连,而凹槽的符号排列方式,赫然是玄镜司失传己久的“聚灵献祭阵”!
也就是说,有人正在通过朝阳的灵力,催动这个阵法,而阵法的目标……云初猛地抬头,看向地牢深处。那里比入口更加黑暗,只有几盏早己熄灭的铜灯歪歪扭扭地挂在墙上,灯座上积满了厚厚的蛛网。但在那片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光。
她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一枚荧光石,向前一抛。荧光石划过一道弧线,照亮了前方的地面——那里散落着更多的碎片,有碎裂的瓷片、折断的箭簇,还有几截烧焦的布料。而在更深处的墙角,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谁在那里?”云初握紧短刃,警惕地喊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声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荧光石的光芒微微摇曳。
云初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向前走去。她注意到地面上除了打斗的痕迹,还有一些奇怪的脚印——那脚印很小,像是女子的鞋印,但鞋底却有着类似兽爪的纹路,而且每隔几步,就会有一小滩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却又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
这味道……她忽然想起黛丝临走时,身上似乎也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只是当时她以为是暗纹总部特有的熏香。难道黛丝来过这里?她和朝阳之间发生了什么?星烬阁的玉佩、噬灵链、聚灵献祭阵、还有这奇怪的脚印和血迹……无数线索在她脑中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而网的中心,似乎指向了一个她不敢深思的真相。
就在这时,身后的朝阳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云初猛地回头,只见朝阳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身上的伤口渗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一种黑色的、粘稠的液体,正顺着锁链源源不断地流入献祭阵中。而阵法的凹槽里,那些符号此刻正发出幽幽的红光,光芒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不好!”云初暗道一声,立刻转身跑回朝阳身边。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破坏阵法。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了刑架旁边一根半人高的断裂石柱上。石柱材质坚硬,或许可以用来撬开凹槽。
她刚要动手,却突然听到地牢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她猛地回头,只见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人影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的脸,脸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得不成样子,但那双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红光。而在她的胸口,插着一把熟悉的匕首——匕首柄上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正是黛丝从不离身的“泣血”。
“黛丝?”云初失声喊道,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黛丝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阵嗬嗬的声响,鲜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涌出。她抬起手,指向地牢最深处的墙壁,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一个字。
云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面墙壁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都是由粗糙的石砖砌成,上面布满了青苔和裂痕。但在黛丝目光的引导下,她忽然注意到墙壁上有一块石砖的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浅一些,而且边缘的缝隙里,似乎塞着一小截烧焦的……羽毛?
就在这时,献祭阵的红光达到了顶峰,整个地牢开始剧烈震动,刑架上的朝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而她身上的灵力则化作一道光柱,猛地射入墙壁!
“轰——”
一声巨响,那面墙壁轰然倒塌,露出了后面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内漆黑一片,只有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与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而在洞口的边缘,云初清楚地看到,有一枚小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星烬,正从黑暗中滚落出来,掉在她的脚边,余温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