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公寓落地窗外，黄浦江的浪声裹着细雨撞在玻璃上。
林浅蜷在沈砚常坐的皮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着他方才塞给她的热牛奶杯沿。
杯壁的温度透过骨瓷渗进掌心，像沈砚方才抱着她冲进电梯时，胸膛抵着她后背的那片灼热。
"在想什么？"沈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他换了件深灰家居服，发梢还滴着水，手里端着刚热好的第二杯牛奶——方才她只喝了半杯就盯着手机发呆，他便默不作声收走了杯子。
林浅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
这个总把情绪锁在西装里的男人，此刻连喉结都带着未消的紧绷："在想陈明远的笑。"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他说'晚安'时，背景音里的红酒杯是波尔多1855列级庄的水晶杯，碰杯频率是三长两短。"
沈砚在她身边坐下，大腿贴着她膝盖："你上次说，三长两短是他集团内部紧急会议的暗号。"
"对。"林浅的指尖划过手机壳上一道细痕——那是三年前她在原生家庭饭桌上被姐姐摔碎的玻璃杯碴子划的，"他今晚根本不是在挑衅，是在通知手下启动某个计划。"
茶几上的座机突然响起。
沈砚的手比林浅快了半拍，按下免提键时，苏棠的大嗓门裹着爵士乐声炸出来："林妹妹，你家沈总藏得够深啊！
我刚在兰博基尼派对上套话，陈老狗的财务总监今晚飞了苏黎世，带着个黑色公文箱——"
"箱子上有金色锁扣，刻着C.M.Y三个字母。"林浅接话。
她闭了闭眼，社交洞察力像潮水漫过记忆：三天前在陆家嘴咖啡厅，穿驼色大衣的男人撞了她的咖啡杯，袖口露出的锁扣反光，"那是陈明远专门定制的海外账户密钥箱。"
电话那头传来开香槟的脆响，苏棠吹了声口哨："得嘞，我现在就让在苏黎世的买手盯紧机场。
对了，沈总，你家安保系统该升级了——"她的声音突然压低，"我刚看见有辆银灰色迈巴赫在你公寓楼下转了三圈，车牌是沪A·888X8，陈老狗的私人座驾。"
沈砚的指节捏得发白，起身就要去窗边。
林浅拽住他衣角，另一只手抓起茶几上的平板，调出公寓监控画面——银灰色车身果然在镜头三闪过，驾驶座上的人戴了鸭舌帽，可下颌线的弧度，和陈明远上个月在慈善晚会上被拍到的侧影分毫不差。
"他在确认我们的位置。"林浅的声音稳得像块玉，"但他不知道，我今早让陈特助把你的行程表改成了去杭州谈项目。"她点开平板里的加密文件，是陈特助凌晨发来的假行程单，"半小时前，假沈砚的车己经从地下车库开走了，车牌是你那辆老款奥迪。"
沈砚低头看她，雨丝在玻璃上划出的水痕正好掠过她眉梢。
这个总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此刻眼里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你什么时候——"
"上周三，你在会议室说要亲自飞杭州时。"林浅笑了，"我让技术部做了假IP，顺便让陈特助准备了替身。"她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调出另一段监控——穿沈砚同款西装的男人正钻进奥迪，侧脸被帽檐遮住，"他是陈特助的表弟，警校散打冠军，上周开始跟你学走路姿势。"
座机再次响起，这次是王记者的来电。
林浅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急促的翻页声："林小姐，我刚收到线报，陈明远明天要开新闻发布会，主题是'揭穿跨国收购黑幕'。"他的声音发颤，"他手里有份'刘专家的实验数据'，说你们为了压低地价伪造污染报告——"
"假的。"林浅打断他，"刘专家的真数据在我这里。"她打开沈砚之前给的银色U盘，投影在墙上的表格里，污染指数曲线清晰得像把刀，"上周五我去医院看刘专家，他拉着我的手说，陈明远拿他女儿的手术费威胁他改数据。"她调出手机里的录音，老人带着哮喘的声音混着消毒水味飘出来："林小姐，我对不住你......"
王记者倒抽一口凉气："我现在就联系电视台，明天发布会我要带摄像机去。"
"等一下。"林浅按住平板暂停键，"发布会几点？"
"上午十点，陆家嘴会议中心。"
"让摄像师提前半小时到，找第三排中间的位置。"林浅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那里的角度能拍到陈明远的右手——他紧张时会摸无名指的戒指，那枚戒指内侧刻着他小儿子的生日，是突破口。"
沈砚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全是汗，却把她的手指攥得很稳："需要我陪你去吗？"
林浅摇头，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你留在公寓，盯着苏黎世的消息。"她指了指平板上跳动的监控画面，"苏棠说密钥箱里有他近五年的海外流水，只要拿到......"
"我知道。"沈砚低头吻她发顶，"你去当那把刀，我做你的盾。"
雨在凌晨三点停了。
林浅对着穿衣镜系丝巾时，沈砚站在她身后，替她调整领口的珍珠项链——那是他上周在拍卖会上拍的，说是"给我的女战士的勋章"。
镜子里，他的黑眼圈重得像墨渍，可眼神亮得惊人。
"陈特助在楼下等。"他帮她理了理外套袖口，"车是临时借的迈锐宝，车牌刚换的。"
林浅转身抱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三年前在慈善晚会上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那时她缩在角落，看他被一群名媛围着，像株长在冰里的树。
现在这棵树的枝桠正绕着她，带着温度："等我回来，我们去喝你熬的南瓜粥。"
"好。"沈砚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我多放糖。"
上午九点五十分，陆家嘴会议中心的水晶灯在林浅头顶晃出一片碎光。
她坐在第三排中间，王记者的摄像机就架在她右侧。
前排传来骚动，陈明远穿着藏青西装走进来，无名指的戒指在灯光下闪了闪——和她记忆里的位置分毫不差。
"各位媒体朋友。"陈明远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沉稳，"今天我要揭露一起......"
"陈总。"王记者突然站起来，摄像机镜头对准他的手，"能让我们看看您无名指的戒指吗？"
陈明远的右手猛地缩向西装口袋，喉结滚动的弧度被镜头捕捉得一清二楚："你什么意思？"
"上周三晚十点，刘专家在仁济医院重症监护室。"林浅站起来，声音像根细针，"他说有人拿他女儿的手术费威胁他伪造数据，而那个人，"她指向陈明远，"左手无名指戴了枚刻着'2015.03.12'的戒指——那是您小儿子的生日，对吗？"
会场瞬间炸开。
林浅看着陈明远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突然想起苏棠昨天说的话："真正的猎人，从来不会追着猎物跑。"她打开手机，播放刘专家的录音，老人的喘息声混着仪器嗡鸣，像把锤子砸在每个人心上。
"另外。"她举起银色U盘，"这是您近五年的海外账户流水，己经发给了经侦大队。"她望着陈明远颤抖的指尖，"您说的'黑幕'，不如我们去局子里慢慢聊？"
发布会结束时，雨又下起来了。
林浅站在会议中心门口，看着陈明远被警察带走的背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条新短信，陌生号码，乱码开头："你赢了这一局，但游戏还没有结束......"
风卷着雨丝扑在她脸上，她却笑了。
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沈砚的脸在雨幕里若隐若现。
他举着伞，伞下还多了个保温桶——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甜得恰到好处的南瓜粥。
林浅把手机收进包里，踩着积水走向他。
这次，她不再是阴影里的透明人。
她是光，也是自己的剑。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